一丝善心

魏婴从邬镇出来就得到了消息，诸家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纷纷出言反对，表示如果蓝涣和金光善次子继续这样不清不楚下去，他们就要退出讨伐温氏的征战了。

江澄在电话里大骂那些老顽固：“他们不是早就从温氏下发的那些文书里知道了吗，怎么偏偏这时候跳了出来，倒还真是会挑时候。”

魏婴眯起眼，笑了。

怎么可能这么凑巧，偏偏就在温氏节节败退之际出事。

恐怕，是有人故意找茬。

江澄有些担忧：“我和金光瑶找了很多地方，还是找不到蓝宗主，你快想想办法吧。”

魏婴心里咯噔一下，嘴上说着“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

找到蓝涣时，他一人坐在街边一盏昏暗的路灯下，脚边堆着五六个空酒瓶。

魏婴看着一向洁身自好滴酒不沾的蓝涣，如今却是一副颓然潦倒，万念俱灰的模样，心里酸涩难受，一时间百感交集。

蓝涣似乎觉察到有人在看他，一转头发现魏婴正在呆呆地看着他，忽然露出一个灿烂到不正常的笑容。

那样明艳的笑容，偏偏看得魏婴心里发酸，难过极了。

他强忍泪意，向蓝涣走去。

待魏婴走近蹲下身，蓝涣一把抓住他的肩说道：“阿婴，这些话我没法对阿瑶说，我怕他难过，就辛苦你听一听我这些唠叨。”

说着说着，笑容像是被人一把抹去似的，还没等魏婴反应过来，蓝涣就大哭了起来。

一米八七的男人，哭得像个小孩子，满面泪水，两眼红通通的，叫人看了心里不是滋味。

“阿婴，我心里难受。”

“你说，我已经杀过阿瑶一次，也杀了我自己一次。为什么好不容易盼到阿瑶回来，而且还愿意见我，愿意同我讲话，那些人依旧不肯放过我们？他们是不是非要把我们挫骨扬灰才善罢甘休！”

“阿婴，真的是我们错了吗？”

沉默，让人寒冷彻骨的沉默。

魏婴轻轻地说：“爱有何错？”

蓝涣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

“说得好，爱有何错！”突然，蓝涣大喝一声，“何错之有？！错的，从始至终都是这世俗眼光！”蓝涣愤怒地吼道，咆哮声在寂静的天空里久久不散。

“孰正孰邪，孰黑孰白，他们从前就分不清辨不明的，如今还要继续糊涂下去吗？！”

蓝涣素来温和的一双眼，此时已尽数赤红，他面容苍白狰狞，活脱脱像是地狱回来的恶鬼，任谁看了都要打个寒战。

可他凶神恶煞地一转头，偏偏撞上了魏婴平静的双眸。

魏婴的目光就像是一泓清泉，浇灭了蓝涣心里熊熊燃烧的怒火。

有那么一瞬间，蓝涣仿佛在魏婴的眼底，看到了蓝湛的影子。

“大哥，不必动怒。”

“爱，是没有错的，可是如果你们二人还活在这世间一日，就需得明白，若要这份爱长长久久，岁月静好，而不是轰轰烈烈，血中带泪，若要你们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而不是燦若流星，一闪而过，你就要学会向这世俗妥协。

大哥，别去争辩孰对孰错了，活在其中，却能不在意世俗眼光，不在意人言可畏，反而自得其乐，这是一种智慧，更是一种勇气。”

魏婴平静无波的眼神里，隐藏着一丝小心掩饰，仍然遮掩不住的懊悔难过。

“我和蓝湛，错过了四年。现在蓝湛走了，我一个人的时候常常在想，如果当初不是我狠心，如果我没有纠结于世俗的眼光，是不是我们的缘分不会这样浅，浅得我握都握不住。”

可无论是悔恨，还是希冀，都像流沙逝于掌心，终究都随着蓝湛的离开而消散了。

他缓缓走过去，扶住蓝涣，为浑身酒气的他穿好衣服，带着他向蓝湛的公寓走去。

不远处的阴影里，一双生得黑白分明，灵透秀气的眼眸慢慢消失在升起的车窗后面。

“让他们，别杀蓝湛。”

金光瑶收回目光，淡声嘱咐司机。

“公子，可是……”

金光瑶眸色一暗：“怎么？”

司机打了个寒战，答了声“是”就乖乖闭上了嘴。

一声叹息逸出金光瑶的唇角。

金光瑶啊金光瑶，你立意复仇的那一天，怎么就没把自己的心摘下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