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封信
金泰亨:
说起来也是巧,这两天我竟然无意中翻到了你的微博小号,是个很简单的小号,微博只有二十几条。我像是找到了宝贝,想一次性看完微博的内容,又唯恐看完后再次陷入一无所有。
后来,我自然是看完了,也一一评论了。
你的第一条微博是进医院的第二周发的,你说:“在医院的时间,一天拉成两天过,见不到程祁同学,又拉长成三天。好在不是三秋,三秋对我来说太长了。”
第一句话,你也对我说过,很让我宽慰的,你虽然总想一个人承担,但从不跟我矫情。每次我跟朴智旻去看你,你总是会从病床上跳下来,喊着“无聊”,要我们带你出去。
朴智旻会忍住想打你的冲动,瞪着你,然后跟你翻旧账。
旧账不外乎是你不够朋友,不到最后关头不告诉他你的病情,你焉了,倒回病床:“好了,别说了!我才十八岁,我承担了太多。”
朴智旻气笑了,把带来的试卷丢到你的身上:“赶紧看书,班主任还指望你拿个理科状元回来。”
“开什么玩笑?!”你捶床,“班主任对我太苛刻了。”你见我不说话,笑眯眯的看着我,说:“我们程祁同学多好,来看我就是来看我,不会整些没用的东西。”
我对你微微一笑,把书包放下来,说:“我给你带了《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下第一场雪之前,我过来收。”
你万分不情愿,但还是如约交了卷。我随便翻了翻,说:“我相信你在医院很无聊了。”
临溪的初雪没下多大,混着雨水无声无息的落下来,一点痕迹也没留,好在快至傍晚的时候,屋檐上覆了层薄薄的雪。你站在窗口,衣摆飘飞,是在给雪拍照。
我心中一动,往前走了走:“我给你拍张照片吧?”
你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大小合身,又仗着眉眼干净清秀,穿得竟是利落帅气。你对镜头比了个“小树杈”,背后是昏暗苍白的天,小小的雪在雨水的冲击下,从屋檐上滑落,三明水静,好看极了。
你拿这张照片发了条微博,你说:“值得入境的有很对,比如雪,比如窗台上的小盆栽,比如昏暗的天光,但最值得的是摄影师。”
照片中的窗户上映着我拿着手机拍照的样子,没那么好看,却很神奇的跟你有了一张合照。我评论:“从模糊的轮廓能看出摄影师很漂亮。”
你看吧,我学会了跟你贫嘴和打趣,努力的变成了一个有趣的人,你却不会回复我了。我翻到最新一条微博,那也是将近十年前了,你写了那天在船上许的愿望。
——普通又隆重。
你说希望这个春天能短一点,夏天能早点来,你想参加高考,哪怕不能拿个理科状元,也想坐在考场上,写下姓名、准考证号,认真的答每一道题,给之前的十八年一个交代。
可是,金泰亨,那个春天太长了。
耳机里的歌又跳到那首《哑剧》:“剧情终于来到你离开的时候,仍旧用你眼泪佯装感同身受……”
那个春天太长了,柳树抽芽抽的慢,花开的迟,太阳懒懒散散,始终不肯变得炽烈。
你的夏天到底是没有如约而至。
高考结束时,我和朴智旻去看你,黑白照镶在碑上,你笑得阳光灿烂,我们无声的站在那里,夏日的雨噼里啪啦的打在伞上。
我也很矫情的哭了一小会儿。
那么,最后一封信写完,我也要往前走了。
金泰亨,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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