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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着身湿衣服，又值春寒料峭之际，两人踏青的计划也只好暂时搁置一旁。所幸这公园离赵磊的住所不远，两人便打算回去换身衣服。
赵磊对于生活品质是决不将就的。这楼盘本就是许多高知名流的住所，更别提室内不惜钱的装潢。虽然不是富丽堂皇之态，但也极为考究。房中有两处主卧，一间与房子整体风格一致，而另一间就显得简约了许多，唯一算得上装饰的，是一束将枯的黑蔷薇。
上次翟潇闻救起赵磊，便是在这个房间。连地上散落的黄色药片，都还未来得及清扫。
翟潇闻上次来的时候过于匆忙，这次仔细一瞧，便发现许多端倪。
这房子从选址到装潢，恐怕都是焉栩嘉的手笔。留给赵磊自由发挥的，也不过就一间卧室罢了。
自从碰上赵磊，翟潇闻的心就经常皱巴巴的。像是哭多了，脱了水。
学心理学那会儿，翟潇闻自诩材高，一年多便修满了三年的课程。岂料遇见赵磊，那些与"专业"、"理智"有关的词汇便离他远去了。他想他做不到保持距离，也没有办法玩那些若即若离、欲擒故纵的把戏。
很多时候他都有一种冲动，想要给赵磊最明目张胆的关心偏爱，最理直气壮的支持保护。不过冲动还是冲动，他怕自己没这么做的资格，更怕赵磊推开他，此后老死不相往来。
没有人比他清楚，摩羯座的lithromantic最为残酷冷漠。他们的清醒理智，足以戳穿这个世界上所有浪漫事物表面的鲜艳绘卷。可他更清楚赵磊内心的柔软善良，那些只要在他身边就能轻易感受到的美好。
他在犹豫，是否要给出一个拥抱。
事实上，这不仅仅是一个拥抱。这意味着他要开始向赵磊输出忠诚而稳定的感情，再无退路。
除非有一天，他被赵磊驱逐出境。否则，他一步都不能退。
一步都不能。
可当赵磊出现在他面前时，所有的犹豫恐惧便都消失殆尽了。只要那个人是赵磊，他还有什么可纠结的呢？
他想拥抱他，衣服湿着无所谓，千夫所指无所谓，被推开也无所谓。
所以当他回头看到赵磊倚在门框上时，没多想便将那人揽入怀中。
赵磊下意识地要推开，可看翟潇闻的眼神异常坚定，两只手也就从胸前拿开，温顺地垂在身侧。
“衣服湿的。”
赵磊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借口。
翟潇闻没说话，脑袋在赵磊颈窝里又蹭了蹭，低声笑着。
赵磊从未听过他这样笑，听得他浑身上下酥酥麻麻，不得动弹。两人身上的湿衣服薄而冷，身体偏偏热得滚烫。
赵磊不是没有与人有过亲密之举，只是都出于兴奋感动，兄弟情谊甚至是单纯情欲。他可以明确地区分其中的不同，正如同他可以清晰听到翟潇闻的心跳。
“扑通扑通。”
赵磊忸怩了半晌，还是轻轻环住了翟潇闻，随便抬手揉了揉那头棕栗色的发丝。
“我早就想这样了。”
早就想这样了。
11
两人的拥抱，最后还是以翟潇闻的两个喷嚏告了终。翟潇闻摸了摸鼻子想说没什么，却还是被赵磊丢进了浴室。
刚洗完澡的翟潇闻浑身散发着柑橘味，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干，只随意裹了件浴袍，便被赵磊唤去自己的衣帽间挑些合适的衣服穿上。
在翟潇闻印象中，赵磊衣品向来不错。于是他很放心地把自己的一堆湿衣服丢进了脏衣篓，打算穿身赵磊的衣服走。抱着这样的念头进了赵磊的衣帽间，翟潇闻很快就有些后悔。
优雅高贵的黑色长大衣会不会显得有点沉闷？童真可爱的菠萝包包是不是太幼稚了些？哇，这件镭射的外套好显黑啊，还有这条项链好夸张哦。。。翟潇闻一路碎碎念，翻来找去还是拿了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换上，又拎了件款式简单、薄厚适中的外套。赵磊正巧换了身奶白色家居服回来，看到翟潇闻选的衣服，笑得有些得意。
"怎么样，我的衣柜不好驾驭吧？"
翟潇闻扁了扁嘴，本想说什么，结果张口又是一个喷嚏。赵磊连忙把他拽到自己房间里，翻出吹风机来给他吹头发。
翟潇闻被安置在赵磊那张软而舒适的床上，略显乖巧地坐着，眼睛像刚洗过一样泛着水光。吹风机嗡嗡响着，忙不迭的呼出暖烘烘的风。赵磊的指尖似乎也带了些温度，轻轻在他浓密的棕栗色发丝间穿梭。
眼前的一切美好得像一场奶油色的梦境，温暖适意到让人昏昏欲睡。翟潇闻犯了困，头一歪便往赵磊身上瘫。赵磊原本站在一边，也只好挪到床上让他靠着。
待头发吹干，翟潇闻的呼吸也变得均匀平缓。赵磊扶他躺下，仔仔细细掖了被角，拉上窗帘，才放心去厨房为他熬些清粥。
米才刚刚开始下到锅里，大门便传来解锁的声音。赵磊皱了皱眉，却还是擦了手去准备拖鞋。
焉栩嘉裹得严严实实，活像个米其林。手上拎了个巨大的果篮，上面还扎了亮紫色的丝带。整个人带了种无法描述的滑稽感。一进门便果篮一放，踹下脚上的鞋，趿拉了双拖鞋便瘫在了沙发上。
赵磊对焉栩嘉本来还有几分抵触，可见他还是一副小孩子耍赖模样，也就释然了。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他都是自己疼爱了多年的弟弟。
焉栩嘉虽在娱乐圈混了多年，但多亏家庭的支持与几个哥哥的保护，总还是保留了少年心性，凡事也不往心里去。翟潇闻进修心理学的事情他是知道的，眼下看翟潇闻和赵磊这段时间交往密切，心中就也有几分猜想。不过上次的事情既然赵磊不愿说，他也就不会提起。
“哎，哥你和小翟最近发展得怎么样啊？”
“我们，挺好的。”
焉栩嘉假意不知两人的病患关系，随口打趣。哪知赵磊从善如流，脸上甚至带了丝可疑的绯红，着实让焉栩嘉有些震惊。要知道赵磊向来性格内敛严谨，以往要听了这种玩笑，必是要把焉栩嘉好好说教一番。现如今变化这么大，估计翟潇闻功不可没。
赵磊哪知道焉栩嘉的小心思，整个人只顾着翟潇闻的那锅粥，生怕它糊了。
“哥，你在煮什么啊？”
“粥。”
“不要吃，我要吃牛排！”
“没有。”
“哥，我饿。”
“要不你吃水果？别客气，自己洗。”
焉大公子看了眼自己拎来的果篮，一个白眼翻上了天。
“害，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喝点粥吧。”
“没有。”
“？哥你是打算一个人喝一锅？”
赵磊刚想说话，便有人替他答了。
“这可是磊哥专门给我做的，你要喝让你家何洛洛煮去。”
翟潇闻裹了条毛毯，倚在门框上。声音带了些鼻音也依旧软糯，眼里满是调笑。
“别别别，不好意思打扰你俩了，我回去找洛洛了。”
焉栩嘉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再一次收到了冲击，临走但还是不忘吃口瓜。
“翟潇闻你好好对我们磊哥啊！”
12
门“砰”的一声关上，留下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赵磊开口，打破了这片死寂。
“怎么起来了？你该多休息会儿。”
翟潇闻眼下的黑眼圈还未消去，显然是昨天送赵磊去了医院后，便守了一夜没睡。大概本来是抹了些遮瑕来掩饰，可后来又是落水又是洗澡，便忘了这茬。
“一醒过来，看你不在，就出来找找”，翟潇闻下意识去扶鼻梁上根本不存在的镜框，又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况且我也正好饿了”。
赵磊看着他的小动作不禁失笑，转身去把粥端上了桌凉着，又切了些爽口的小菜。翟潇闻则跟在他身后，拿了碗筷，坐在桌前裹着毯子，乖乖的等开饭。
“家里也没啥，凑活一下吧。反正你感冒，也吃不了油腻荤腥。”
翟潇闻摆摆手，不甚在意。低头用勺慢慢搅着白粥，好让它冷的快些。
最后一道小菜上桌，赵磊又摸了个糖罐放在桌上，推到翟潇闻门口。
“你大概爱喝甜的，但我也没个数，还是你自己添吧。”
翟潇闻听了突然抬眸看了眼赵磊，随后又低下头去。
“其实呢，我也没多喜欢喝甜的。”
翟潇闻舀了勺温度刚好的粥送入口中，嘴角略略勾起。
“况且这粥，本来就很甜啊。”
赵磊一愣，随后便反应过来。在娱乐圈里呆久了，他什么横七竖八的情话没听过？偏偏是这句一等一的老套，猝不及防地叩动了他的心房。赵磊急忙低头喝粥，试图按捺下自己止不住的心跳。可惜粥实在是烫，赵磊没能沉默多久，便是一阵咳嗽。
“哎哟你别急，没人和你抢。我知道这粥又甜又好喝，但你倒也不必这么...急不可耐？”
翟潇闻惯是个没脸没皮的，讲起段子简直是信手拈来。一时间忘了面前是赵磊，一下没刹住车，便撞了树。
这回轮到翟潇闻沉默了，小脸蓦地一红，便只知道低头搅着粥。
“嗯。”
嗯？翟潇闻怀疑是自己幻听了。可抬头看看赵磊，却的的确确含着笑意望着自己。
“这粥的确好喝，不愧是我煮的。”
赵磊学着翟潇闻一脸臭屁的样子，仿佛尾巴要翘到天上去。
“所以，既然没人和我抢...那我就不客气啦！”
赵磊得意地起身，又添了满满一碗。翟潇闻看他高兴，自然也乐得配合。
“哎呀磊哥，人家是病人哎。你好讨厌哦，抢人家粥喝。”
翟潇闻模仿起赵磊撒娇来，倒也是一绝。
一顿饭吵吵闹闹地结束，一锅清粥，几碟小菜竟是吃得干干净净。
赵磊收拾了碗筷，翟潇闻便跟在他身后把锅洗了。
赵磊要擦桌子，翟潇闻便在旁边把果盘摆了。
赵磊去拿脏衣篓，翟潇闻也就跟着进了厕所。
......
“翟潇闻！你一直跟着我干嘛？”
“哼，我就跟着你。”
就跟着。
你是甩不掉我哒。
甩不掉啦。
13
好不容易忙完，赵磊终于如愿以偿地瘫倒在了沙发上。手机一丢，原地冥想。
按理来说，这个时候翟潇闻应该会一屁股坐到他身侧，叽叽喳喳吵着要看部恐怖片，或是邀请他尝尝新口味的薯片辣条。
可这一回，他没有跟过来。
整间房子出奇的安静，只听见热水壶“咕嘟咕嘟”烧水的声音。
翟潇闻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入门玄关口，手上拎着赵磊的外套，眼睛湿漉漉的像一只小鹿。
"差点忘记嗷，明天早上的飞机，行李还没理呢。"
他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经纪人刚刚发信息给我。”
赵磊回了回神，便想起他说过这两天要进组的事。于是从沙发上爬起来，磨磨蹭蹭的走到他面前。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赵磊突然觉得自己像个新婚燕尔的小娇妻，要送自己前途未卜的丈夫远行。
来不及细思这么稀奇古怪的比喻是怎么进入自己脑袋，赵磊选择把注意力放在眼前。
"大概三四个月吧？据说在山里，信号不好，交通也不大行。"
翟潇闻挠了挠头发，语气是无奈的语气，眼神却有些躲闪。
这是不能联系，中途不回来，最好也别去探班的意思？
赵磊觉得自己大概还是没有立场问出这些话，两只手无意识地绞着，没有出声。
“我回来的时候，大概是夏天了。”
翟潇闻眯了眯眼睛，像是发出了一句喟叹。
夏天么？
那是他从未涉足的一个国度啊。
可望而不可及。
赵磊本想像之前无数次那样低下头以沉默了事，可是不知怎么了，这次自己突然就想要问个明白。
“那我能找你吗？”
“嗯？”
“我能找你聊天，和你视频，去探你班吗？”
赵磊上前一步，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翟潇闻。
“当然可以，我也很希望这样，不过。。。”
翟潇闻突然抬头对上了赵磊的眸子，惹得赵磊下意识避开了这个对视。
“不过我想我们，都需要一点时间，好好想想。”
翟潇闻扯了个不算漂亮的笑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有些问题，需要时间才会有结果。”
“再次见面时，希望我们都能给彼此一个答案。”
“让我们俩都满意的答案。”
翟潇闻眼眶里的泪还没落下，就陷进了一个暖乎乎的怀抱。
“好，那我等你回来。”
赵磊揉了把翟潇闻棕栗色的短发，又靠着颈窝静止了许久，像是要把他身上的柑橘气息记得更牢些。蓦地，翟潇闻感受到脖颈处有一滴水珠，悄悄滚进自己白衬衫的领口，温吞地，向自己的心房进军。
“扑通，扑通。”
“一言为定。”
翟潇闻听见自己这样说。
14
送走了翟潇闻，赵磊背靠在门板上有些缓不过神，那句刚刚落下的“一言为定”还在他的耳畔盘旋绕转。
来不及多想，经纪人陈姐一个电话便打了过来。
他已许久没有接过通告了。
“磊磊，公司同意过段时间给你办场个人演唱会。不过你这两天要准备一下，客串个综艺，增加点热度。”
“知道啦，姐。”
“嗯，具体信息发你了。明天下午来接你，今天早点休息。”
“好。”
这回接的是档蛮有名的慢生活综艺，赵磊以前也抽空看过几期，那种生活的确是令他向往。何况飞行嘉宾里还有彭楚粤的名字，赵磊心里也就多了几分期待。
彭楚粤算是团里与赵磊最能交心的兄弟，以前大家住在一起时，自己就常去找他谈心。后来大家都各自奔波，倒也有小半年没了联系。这回见面，定是要好好叙旧。
果不其然，在第二天停在楼下的保姆车里，赵磊就碰见了瘫坐着的彭楚粤。
“公司说这样比较省钱，特意让我来搭你的车。”
看彭楚粤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赵磊也就毫不吝啬地送了个白眼。
“你可拉倒吧，明明就是想我了，还不承认。”
彭楚粤惊异于赵磊的改变，要知道这个生性内敛的弟弟向来不善表达感情。别说什么想你爱你了，就是别人过分热情的几句关心，也会让他不自在半天。现在看他嬉笑怒骂，一气呵成，自己反倒有些不适应。
“说说吧，最近发生了什么，变化这么大。”
赵磊也没打算多瞒，便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简单地说了个遍。
“所以说你喜欢小翟啰？”
“呃，对。”
“那你不告诉他吗？”
“啊？”
“你喜欢他，却不打算表白吗？”
“小粤，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赵磊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车窗上划着圈。
“若只是喜欢，何必夸张成爱。”
彭楚粤鲜有地语塞了几秒，但还是忍不住吐槽。
“哈，怪不得他要你好好考虑一段时间。”
“是啊，比起没有结果，出尔反尔更讨人厌吧。”
赵磊忽略对方语气中的调侃，微微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快速退后的景物默默出神。
“感情这种东西呢，要深思熟虑是没错。但有时候也需要一点激情，一点奋不顾身。”
彭楚粤鼓励地捏了捏赵磊瘦削的肩，想再说几句却还是闭了嘴。他知道这种事情终究还是要赵磊自己拿主意，他瞎掺和也没什么用。可自己总归是要会会这个翟潇闻。
想到这里，彭楚粤匆匆翻了几个群，加上了翟潇闻的微信。背着赵磊悄悄发了几条消息，手机一丢，便歪着头合了眼休息。
赵磊瞥了眼彭楚粤丢在坐垫上的手机，锁屏上不断跳出着消息提醒。深吸了口气，还是点开了自己微信置顶的对话框。把大脑中堆积的草稿尽数删去，只打出一句话。
“我这两天在录节目，你到时候记得看哦。”
一条消息发出去，赵磊反倒觉得自己轻松了很多。倒也无所谓什么回应，只当给自己一个交代。
“好啊，玩得开心哟。”
赵磊理所当然地错过了这条回复。
温暖舒适的保姆车在高速上平稳地行驶着，他已安然地睡熟了。
#我希望给心一个交代，就算会是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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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磊醒来时，天色已暗了许多。
彭楚粤在一旁有一下没一下地划拉着屏幕，见赵磊醒了便给他递了瓶水。赵磊接了水，手上打滑，拧到指节发红也没打开，只好作罢。
许是这梦做的不爽利，暖气打得也过足。赵磊浑身汗涔涔的，胸口没来由的发闷。
梦都是相反的，对吧。
悄悄把车窗降下条缝，几股凉风便争先恐后地钻入了他的脖颈，冷得他一激灵，随后便清醒了许多。
他素爱这种感觉，就好像那个混混沌沌的世界里只有他醒着，睁眼看着。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得以将灵魂与肉体剥离。升到半空中，俯瞰这个世界。
演员与导演推杯换盏，流浪汉缩在公园长椅上过夜，原创歌手在路灯下唱无人的歌，清洁工推着垃圾车走远了，妻子热着菜等着久久未归的丈夫，老人换了不知道多少次台还是把遥控器放下......
这个世界的一切，此时都与他无关。
他只需要冷眼看着，不去体会，也就不会有一丝伤感。
“看你手机刚刚亮了几下，别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给耽误了。”
彭楚粤知道自己不该在赵磊冥想的时候打断他，可更怕他胡思乱想。
赵磊闻言拿起了手机，在手上捏了半晌，才解了锁。
置顶的企鹅头像右上冒着红点，点开来已经是一大堆消息。
“好啊，玩得开心哟。”
“哦对了，山里还是挺冷的，你要多穿点。”
“也不知道节目组有没有给你们准备加湿器，这天气怪干燥的，空调开一晚上喉咙肯定要难受。”
“我们这没什么好吃的，好像每天都是盒饭唉。结束了我们回家吃火锅好不好？”
“你是睡着了吗？都不回我。”
距离上一条发送时间已经半个小时，可当赵磊打出一个“好”字，一个问句就出现在了屏幕上，几乎是秒回。
“你说什么好？”
赵磊不禁失笑，咬了咬唇便回了两个字。
“都好。”
我答应你。
我会玩得开心，会注意保暖，会照顾好自己，会和你一起吃火锅。
会和你回家。
赵磊笑意渐浓，眼睛大抵是反射了手机的光，看上去亮晶晶的。呼出最后一口浊气，褪去了浑身不适，人说不出的舒坦。没多想便几条语音发了过去。
“我刚刚睡了一会儿，没看手机。”
“哎呀我知道啦，你现在怎么和小粤一样唠唠叨叨的。”
害，这大概就是甜蜜的负担。
梦果然是相反的。
被无辜攻击的彭楚粤伸出脑袋，翻了个白眼。
切，两个臭弟弟。还不是我牵线搭桥。
事实的确如此，翟潇闻本想是减少两人的交流，以免影响了赵磊的判断。他想给他足够的时间把这事考虑清楚。
可是彭楚粤的几条微信便让他变了想法，有些事情的确是他太想当然了。
“你好，我是彭楚粤，我们见过的。”
“磊磊现在在我旁边。”
“我算是团里最了解他想法的人了，你们的事情我也都知道了。”
“我知道你是想给他时间好好考虑，但如果你们真的这么久不联系，他一定会觉得你是在逃避。”
“磊磊向来识趣，你退一步，以后可能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他最讨厌那种，被放弃的感觉。”
“多陪陪他，比什么都强。”
没等多久，翟潇闻便做出了决定。
“哥我明白了。”
“谢谢哥。”
彭楚粤心满意足地移了视线，看赵磊睡得正熟，便顺手拍了张照发了出去。
“哥只能帮你到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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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没开多久，就已经靠近录制现场。两人拎了行李，沿着乡间小路前往住处。
屋子干净简朴，灯火通明透着暖意。脚边跟上来两只小狗黏人的很，门前挂着的蒜头玉米倒也平添了几分烟火气。何老师招呼着他们上楼安置行李，黄老师转头去给两人热了些牛奶，又继续生火做饭。
等两人收拾一番再下楼，饭菜便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虽然是几道家常菜，也足以让赵磊食指大动。最绝的是那道排骨玉米汤，和自己记忆之中的味道竟然有几分相似。
“磊磊觉得这汤怎么样？知道你喜欢，黄老师特意给你煲的。”
何老师看赵磊喝了两碗汤，又想起某人在电话里的絮絮叨叨，不禁会心一笑。赵磊则有些懵，什么叫知道他喜欢？他好像从没和别人说过，除了那个家伙。
果不其然，当赵磊抬头瞄两位老师时，他们俩都是一脸慈爱。
"磊磊年纪也不小了，有没有考虑谈个对象啊？"
"啊？咳咳..."
正喝着汤的赵磊差点被呛个半死。彭楚粤憋着笑给赵磊顺了顺气，看摄像老师都去吃饭了，便悄悄点了点头。两位老师相视一笑，摆摆手继续吃饭。
酒足饭饱，四人在屋内坐下聊天喝茶。
"哎磊磊快开演唱会了吧？给我们唱一首新歌怎么样？"
"行啊，有一首刚写的，还没发出来。"
赵磊看了眼拍摄中的镜头，稳了稳心神便抱了吉他来。
他应该，能看见吧。
"这首歌叫做，填格子。"
“写给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hey，你在做什么？
有什么想要跟我诉说？我倾听着。”
“人山人海，你走过来。
填满了我人生的空白。”
“寂寞只是短暂悲哀，
总有人为你迎刃解开。”
“银河系里的星系再散，
再相遇总会在光年之外。”
“碰撞不会化为尘埃，
是爱。”
一曲作罢，四人神态各异。节目组关了摄像头，留给他们一点私人空间。
彭楚粤悄悄把刚偷拍的视频发了出去；何老师满脸祝福，念叨着“年轻真好”；黄老师眼含泪光，表示要和老婆来个视频通话。而赵磊，望着手机黑色的屏幕，一言不发，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漆黑的屏幕便有了光彩。
"绝了！"
赵磊不用想都知道翟潇闻现在脸上会是怎样得意的表情，丢了个"不愧是我"的表情包。
"知道这首歌写给谁的吗？"
"那得是可爱且魅力四射，迷人却不失风度的翟潇闻吧！"
"少臭美了你。"
"哎你别不承认，肯定是我。"
赵磊心满意足地收了手机，黄老师的视频通话也打得差不多了。
"行，那我挂啦，爱你哦。"
赵磊一向羞于说爱，看到平日成熟稳重的黄老师与妻子视频时的一脸甜蜜，一时间还有点难以接受。黄老师挂了视频，看了看大家，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人活着碰上自己真心喜欢的人也不容易是吧，所以有机会还是要把自己的感情表达出来。你看我们身边有些人是不是，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个人就离开了。那得多遗憾啊。"
何老师也点了点头。
"不光是爱人啊，你看和家人也是这样的。我身边一个朋友和父母闹别扭闹了好久也不肯和解，结果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这才觉得之前那些都算什么呢？"
小粤想了想，也颇有感悟。连带着看赵磊的眼神，都有些意味深长。
"人啊，还是要学会和自己和解，和这个世界和解。"
赵磊沉默了半晌，还是拿起了手机。
"我去给我爷爷打个电话。"
等演唱会结束了，就回一趟老家吧。
带上他，去看看自己从小生活的地方。
17
山里的夜总是格外冷些，阳台的窗开着，风放肆地钻进赵磊略显单薄的衬衫领口。
可赵磊只是靠着墙，并没有回到室内的打算。
这个电话打得比他预想的久了些，饶是老人习惯早眠，却还是絮絮叨叨，将细碎的小事叮嘱了一遍又一遍。
许是担心他不耐烦，老人的语速愈发快了些。讲到激动处，便忍不住地咳嗽连连。咳嗽声如雷声轰轰，震得赵磊似乎有些耳鸣。
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些什么，也不知怎么的，两行清泪便顺着脸颊滑下。
也不记得是谁先挂的电话。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个庄重冷峻的军人变成了一把虚弱的老骨头，渐渐被数不清的疾病缠了满身。从前严厉冷硬的竹板再不会落下，可那老人仍是倔强的样子，从不劝一句“回家”。
再后来，老人的语气愈发软了，与他说自己种的花开得好，没事儿想给他瞧瞧。他竟以为那是自己渴盼已久的自由，索性抖抖翅膀飞了更远，一年难见一面。
刚才电话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是了。
“这个年纪，见一面少一面。”
不知怎么的，鼻尖一酸。像是用力挥出的一拳打了个空，软绵绵地落下，剩了满腔的无助与酸楚。
他的泪水像开了闸一样流着，好像这样就能把童年时所承受的委屈与痛苦冲刷殆尽。
那些不安无奈怨恨都随它去吧，那些让他鼻酸的过往都忘记吧。他背着沉重的包袱走过了那样漫长的孤独岁月，如今也该放下了。
谁叫那道光彩溢目的流明偏偏只愿照着他呢？自从遇见那道光，满身的疮痍便逐渐愈合，让他再也不必把过往埋藏。
赵磊许久没有过这样不可名状的感受，七情六欲错综复杂，分辨不清此刻心里是苦是甜。
张扬而压抑，鲜明却无力。
蛰伏已久的情感恣意冲击着大脑，整个人蜷作一团却又无比清醒。
他正清晰感知着自己的蜕变，同时却也承受着难以言喻的痛苦。
病去如抽丝。
胸腔中涌动的情绪过了许久才逐渐平息，赵磊双目微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往后，便有人陪着他了。
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目光里是前所未有的清明。
风将乌云尽数吹散。
月亮出来了。
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听听那人的声音。
“怎么啦？”
翟潇闻累了一天，瘫在床上不愿动弹。这会儿听见了赵磊的声音，倦意便也消了几分。
“开窗，我有礼物要给你。”
耳边传来拖鞋趿拉的声音，以及随着窗户打开后的一声轻叹。
“小翟，今晚月色真好。”
“其实呢，我见过更美的月光。”
“嗯？”
“比起月亮，你更好看。”
想对你说，今天的云和你都十分可爱。
赵磊虽说嘴上嫌弃着，心里却还是甜丝丝的。
“哎呀，我不是让你说这个啦。重来，重来一遍。”
“好吧。”
“小翟，今晚月色真好。”
“是的。”
你转过头轻声说月色真好，
我想这就是你住在我心里的原因。
月色如水，隔着千里撒了两人一身。谁也没出声，都默默祷告着那古老的期许。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18
赵磊和彭楚粤第二天吃了早餐便离开了蘑菇屋。小粤急着赶下个通告，赵磊便和司机先送了他去机场，然后自己再去公司。
踏入会议室的瞬间，赵磊不由得有些恍惚。
终于，可以办个人演唱会了么？
几年前还在观众席流泪羡慕的自己，终于也可以骄傲的扬起下巴，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成长。
没来得及平息内心的波澜，整个团队就已经投入到了高强度的工作之中。所幸工作人员都很专业，自己要做的不过是选出适合的歌来，然后尽心尽力地训练。
现在要挑的，是最后一首。
赵磊在自己的一堆歌里挑挑捡捡，还是没能满意。后来还是远在千里的彭楚粤给出了建议。
“毛老师有一首《给你给我》，应该挺合适。”
赵磊还没戴上耳机，只略略看了歌词，便点了头。
“给你我百转千回的喜乐和忧愁。”
“给我你带着微笑的嘴角和眼眸。”
的确合适。
三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演唱会如期而至，而那人的新剧也终于杀了青。
结束了最后一遍彩排，已经是凌晨，终于抽出空来缓口气。赵磊躺在床上，熟练点开置顶的对话框。
“明天我演唱会来吗？”
“那得来吧！这可是你第一次个演，哪能缺了我给你撑场面？”
“你在哪呢？回北京没？”
“老早回来了，看你训练忙就没和你说。”
翟潇闻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
“是吗？那好吧。好好休息，明天见啦。给你留的位置可特别好。”
“放心好了，我一定会养足精神给你应援的。”
嗅着被子上淡淡的佛手柑气息，困意逐渐来袭。赵磊打了个哈欠，又往被子里钻了钻。
明天就能见到他啦。
另一边，翟潇闻正红着眼睛，等待航班起飞。
刚刚结束了庆功宴，夜色已深。其他人都选择在酒店住一晚。而翟潇闻来不及打包行李，就急匆匆地往机场赶。
如果只是去看一场普通的演唱会，那他大可以睡个懒觉再出发。可这一次不一样，就算到了北京不能马上见到赵磊，他也不愿意掐着点出现。
何况，他还准备了一个惊喜。
演唱会就快开始了，工作人员领了翟潇闻入场。本来还全副武装怕被认出来，没想到自己旁边是彭楚粤、焉栩嘉和其它几个X玖的成员，身后还有两个wjjw的高管。反正都认识，干脆就挨个儿打了招呼，然后拽了口罩，摘了墨镜，舒舒服服地安顿了下来。
“接下来工作打算怎么安排？”
彭楚粤随口问道。
“暂时不接新戏了，先休个假，再上些综艺吧。”
“磊磊之前三个月天天为了演唱会连轴转，今天结束了总算也能空下来一阵子。”
“所以？”
翟潇闻一抬头便看见彭楚粤满脸老夫亲的慈爱。
“磊磊就拜托你照顾啦。”
“那当然。”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翟潇闻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毕竟谁照顾谁还真是不一定。
正这样想着，场内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
19
灯光再一次亮起时，赵磊便出现在了舞台上。
这是一场万人演唱会。
少年轻轻开嗓，便博得了满堂喝彩。
那一刻，赵磊第一次觉得，自己就像这颗星球的中心。
所有人的心跳都因他而起，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影随形。
一颗心像在蜜罐中打滚儿，沉醉而甜蜜。
那一夜，他恣意地唱着。拨着和弦的手指不知疲倦地翻飞舞动，脚步也东奔西跑从未停歇。
终于，在又一首歌结束，到舞台边缘拿水时，他看见了翟潇闻。
他好像瘦了些，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显得整个人更加清俊脱俗。手上举着“为你哐哐撞大墙”的蓝色灯牌，倒是有几分说不出的滑稽感。
赵磊的嘴角弯了弯，心里忍不住开始盘算待会儿火锅里该放些什么。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笑又引得团子姐姐们尖叫连连。
待赵磊回到舞台中央，灯光再一次暗下。
只一道白色的追光落在头顶，他环顾四周，向众人鞠躬致谢。
观众席黑漆漆的，可见之处皆是湖水蓝的灯牌在微微晃着。赵磊稳了稳心神，举起话筒。
“感谢团子们来看我的首场个人演唱会。”
“这场演唱会很快就要接近尾声，接下来是最后一首歌。”
“在唱这首歌之前，我有一些话想说。”
“曾经，我活得很痛苦。我尝试对每一个人温柔，唯独对自己缺了一些包容。”
“我在自卑阴暗的泥淖里越陷越深，我本以为，一切都只能这样了。”
“突然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人。毫不夸张地说，是他把我的世界照亮了。”
“是他把我从泥淖中拽了出来，让我重见光明。”
“也是他让我确信，我值得被爱。”
“他今天也在现场，我想把这首歌送给他。”
“《给你给我》。”
灯光切换成了暖人的橘色，柔柔的洒落整个场馆。赵磊望着翟潇闻的方向，轻轻地开了嗓。
“给你我平平淡淡的等待和守候，
给你我轰轰烈烈的渴望和温柔，
给你我百转千回的喜乐和忧愁，
给你我微不足道，所有的所有。”
“给你我义无反顾的长长和久久，
给我你多年以后仍握紧的手，
给你成熟，你给我迁就，
会不会就这样白了头。”
“给我你带着微笑的嘴角和眼眸，
给你我轰轰烈烈的渴望和温柔，
给我你未经雕琢的天真和自由，
给你我微不足道，所有的所有。”
“给你我微不足道，所有的所有。”
唱完最后一句歌词，赵磊把吉他搁在一边。他摘下耳返，比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最后我想告诉他。”
“我很爱他。”
“想要共度余生的那种。”
“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赵磊的眼神在观众席乱扫，瞥见彭楚粤身旁的座位空着，心跳不由得漏了一节拍。
还没来得及反应，腿一软便陷入了一个温暖的拥抱。耳边响起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荣幸至极。”
台下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个兄弟更是连连起哄。赵磊的耳根一下涨的通红，闷在翟潇闻怀里不愿动弹。后知后觉感受到左手指尖一阵冰凉，才发现无名指上已经多了枚指环。
“赵磊，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赵磊轻轻捏着翟潇闻手上的戒指，指节略略弯曲，两只修长的手便理所当然地相扣。
“我愿意。”
我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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