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不出叶子所料，上周那一场揍得张子豪鼻子都快没了的架和后来确立自己作为叶哥地位的一场架，让自己又站上了升旗台。

之前高一高二，还有前几个星期的时候都被叫上去过，原因也都是打架。高一那一次就是和李锋一起面对一大堆人的架，虽然打得挺惨烈的，不过好歹还是赢了。那一次也是在和徐滨互剌刀子之后伤得最惨的一次，比前几天那回都严重。同样，那一回也是唯一一次因为打太狠进了医院，导致被叶父叶母关在家里一边修养一边骂的一次；高二就是个普通的小记过，算是球场纠纷，跟兄弟们打了个激情架而已；前几个星期就是所谓的乌龙大过，校外持械。

这一回……为了当校霸摆脱级霸，记个过算是忍了。

不过张子豪这个贱人，要是天不收那还是得自己来收。据说这个贱人以受害者自居，锅甩得那叫一个干干净净，那可不行。

叶子一边准备上台去，一边打哈欠。

而对记过这事最在意的，当然不是叶子本人，而是姜太公。叶子这处分一念，升旗台一站，他登时感觉自己的奖金被一把扔了进水里，而他，不会游泳。

于是他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剃了鬓角、露了一条青白色疤痕的，校服穿得特立独行还戴了个口罩的叶子穿过自动让开的人群，一边被叫上去一边解校服前扎成小揪揪的衣摆。

“大家早上好啊。”叶子走了一路终于整理好了自己，慢悠悠走上升旗台，站在插在立柱上的话筒前，感受着母夜叉蔡静从侧后方投来的杀人般的目光，轻飘飘地道。话音刚落，台下便响起了一片一片的掌声，夹杂着四面八方起哄响起的“叶哥好”。

“好什么好？这是值得鼓掌的事情吗？怎么没见过你们给获奖学生鼓过掌啊？”蔡静从旁边拿了个话筒，大声斥道。

台下的声音这才稀稀拉拉地减弱下去。

话筒质量本就不好，被蔡静这么高分贝一响发出嗡嗡的声音。叶子右后方台阶下边就是个音响，离得还挺近的，这一嗡给叶子嗡醒了，从耳膜到脑子都跟着震。叶子没忍住，抬手就把右耳捂上了。

有谁在这上来检讨的时候还敢嫌弃音响质量的？至少之前上来过、面对过全校师生的那么些个同学一个个都紧张得不敢乱动，声音都能带着颤儿的抖。叶子这么大大咧咧就像在自己班上和兄弟们讲话似的，至少这个气场就摆在那儿让人佩服了。

“今天老师完全没跟我打过招呼，就把我叫上来了，应该是认为我在这儿站了太多次，经验丰富可以临场发挥了。”叶子调整了下话筒角度，开场语之中便是自嘲夹杂着讽刺，“所以今天说了什么不对的话，各位多多包涵。周五下午我打的那一场架，我没什么好说的。这个事儿我挑的，架我打的，我担。”

台下悉悉索索传来一阵交头接耳。

叶子周五下午一次性挑完所有不服，确立了一定的威名的那一场架还是有许多人没有消息的。这一阵嗡嗡声过去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叶子成为校霸的第一战，也可能就是唯一一战。

听着台下的交头接耳稍微顿了顿，叶子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还戴着口罩。带着口罩上来检讨看上去就有点不尊重大家，这样也就好像更不符合上来检讨这个事情了，就顺手给摘了。

口罩一摘，脸颊上的青青紫紫也都曝露在早上八点多的清冷阳光之下，和全校师生的面前。虽然叶子自己感觉脸上好像好了些，但是这张脸看上去比前两天来得更震撼一点。前两天那些藏在皮肤下面的、看不到的、让叶子觉得不管碰不碰都挺痛的淤青这两天都浮上来了，虽说现在痛是不痛了，但是看着范围变大颜色斑驳，视觉效果冲击力大了点儿。

而且这还在检讨说到上周的打架，这口罩一摘的行为还真是看着挺挑衅的。

大有种“就是这么打下来的不服再来试试”的架势。

下边儿的吃瓜群众们从窃窃私语变为突然惊呼，节目效果那叫一个好。

十二班的兄弟们估计他们叶哥摘口罩也就是无心之举，看到周围都是这个反应，一个个笑得东倒西歪。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叶哥到底摘不摘口罩哈哈哈哈哈……”“这样就挺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礼貌又能吓到人吗哈哈哈哈哈哈”

蔡静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个事儿我担了，怎么处分我也都接受。我今天被叫上来，主要想向大家讲讲上周二大课间我和高三八班……张子豪打架的事情。”叶子的语气逐渐冷漠起来，眼神也稍稍暗了暗，“上周二大课间，因为得知我一位朋友被张子豪污蔑、侮辱和人身攻击，于是我去他们班劝阻。但是张子豪不但没有听我劝阻，而且连着我一起骂了。举个相对文明的句子为例，他说：‘你他妈脑子里是进水了还是进屎了’。”

台下又是一阵喧哗，声音越来越大。

从台下的姜太公到台上的蔡静，表情一个比一个精彩，个个脸色铁青，虽然为何而青，原因倒是各有不同。

叶子没有理会老师们的脸色，继续向台下的众人阐述着事实：“我本来想随便打他一下让他别再说了就算了，他骂我朋友我打他一拳我觉得不过分。但是张子豪反而直接要跟我打起来，于是我生气了，就对他进行了可以算是单方面殴打的行为。”

打得像装修一样。

这话最后还是硬生生憋住了没说出来。

不然不说其他人的反应，自己和班上兄弟们都能在这个严肃的环境里笑出来。

其实班上兄弟们已经笑过一回了。

“通过这件事，我深刻地体会到，打架，可以成为一个人单方面的事儿。”叶子收了收心里的笑意，冷森森地道，“团结同学，和每一位同学友好相处这种话我说了很多，但没做到过几回，就不说了。从今以后我一定会克制住自己的脾气，打狗学会看主人，完毕。”

不止哗然了，全场都已经一片沸腾。

哪有人讲检讨词儿这么嚣张的？

不愧是新晋校霸啊操！

“妈的这人？”台下高三八班，凌年回头看了看怒目圆睁的张子豪，不由得对刚从升旗台上走下来的叶子发表了一句感叹，“这人剪个头发还剪出胆子来了？”

“叶子！”一声暴喝从学校操场上的劣质音响中传出。叶子正好走到音响旁边，这么近地嗡一阵儿，就觉得自己的右耳连着脑壳也跟着嗡嗡了两声，差不多就要撒手西去了。站在原地稍微顿了一下，等耳朵里的余音散去得差不多了，才回头望向升旗台上。

升旗台上，穿着得体的教导主任蔡静脸色铁青地抓着话筒，气得直发抖：“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叶子笑道：“说的可是大大的实话。如果您非要我再说明白点，我倒是不介意。您觉得呢，主任？”

叶子这会儿没了话筒，声音和抓着话筒的蔡静比起来小了不止一个档次。别说站在前排离得近的同学了，蔡静都是模模糊糊听见的。

还没等蔡静开口，叶子便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回了班级队伍里，一边走一边把稍微有点儿长的校服外套下摆扎成小揪揪，最后接过黄杰递过来的、上台前脱了才导致叶子冷得要死，以至于如此出言不逊只是想赶快下来的大外套。

说归这么说，嚣张成这样真的不能甩锅给外套。

“叶哥你今天有点嚣张啊？”叶子刚站回队伍末端，把外套穿好，齐潇洒就冒了出来，“刚才拽得八班那逼都骂人了。”

“你要听他骂了什么不？”李锋跟着接话，憋笑憋得难受。还没等叶子拒绝他们的复述，黄杰就懒洋洋地把话跟完全了：“骂你一辈子生不了孩子。”

叶子没说话，打了个哈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