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叶子回家那会儿叶父叶母都在午睡，所以这颗头倒也没在家里导致什么世界大战2.0。在家里打了会儿游戏洗了个澡，带着一身柑橘肉桂沐浴露的味道从缱绻的水雾中出来，躺了会儿床等手机充好电，便随意收拾了一番，趁着叶父起床后出了门，和厨房里的叶母喊一声打了个招呼，就跨上单车去了学校。

叶子回到学校的时候确实引起了一定程度上的轰动，或者说是小范围爆炸。这种发型在管理还是挺严格的六中确实是极其少见，就算是男生，留这种剃鬓角的、层次丰富的短发也没几个。虽然叶子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在剪短了头发之后没了遮挡看着那是极其明显。不过现在秋冬，正是装逼少年们戴口罩的时候，叶子也就找了个黑色的口罩挡住了周末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的痕迹。

更何况叶子的轮廓深度也不比一般男生浅，配合这头短发显得那叫一个英气，差点掰弯不少女生。李锋黄杰齐潇洒等等一众兄弟都惊叹了一阵子，包括凌年在见着下楼来了的叶子后，也在骂了句傻逼之后点头承认了一句好看。

晚上的数学周测试卷又发了下来，数字代数几何向量印得密密麻麻，看着叫人犯困。卷子一发下来，班上的不同方位就陆续传来纸张翻来翻去的声音，不一会儿又重归宁静。

这群翻卷子的人里面少不了叶子。正反面各看一遍，就开始了不想好好学习的经典打开方式。选择题会写的写不会写的蒙，填空题看两眼写个顺手的上去，大题因为所以再因为再所以，稍微思考一下嘚吧嘚吧瞎扯几行写个结果，半小时都不到就撂了笔趴下去了。

“扯完了？”同桌妹子瞄了一眼因为睡不着而在那盯着墙上的大挂钟的叶子，戳了戳问道。

“嗯。”叶子哼了一声，算是回应。盯挂钟盯了一会儿，觉得无聊，便又换了个角度，看向班级半关不关呼呼往里面灌冷风的后门，从开着的半扇门盯着校外高架桥上的霓虹灯闪烁。这样看霓虹灯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后门口叶子视线可及之处忽地闪出道人影，将星星点点红红橙橙的暖光挡了个干净。

把虚了焦的视线凝聚起来，叶子便看见一个瘦瘦高高的女生和后门边上同样没有写试卷的齐潇洒说了几句话，而后又闪回到门外。随后，齐潇洒的目光往这边一转，撞上叶子焦点尚未回归的眼神。齐潇洒也没想到叶子正在往这边看，愣了一下便招了招手。

找我？叶子疑惑，做口型。

齐潇洒吃了点头丸一般狂点头，头皮屑不知道有没有抖下来一桌子，顺带指了指门外怯生生探了个头的女生。

叶子认命，扁扁嘴角溜了过去。

“李茵茵？”叶子出门后先瞟了一眼走廊有没有老师，才看向这个比自己矮上一些的女生，多少猜到了对方的来历。对方轻轻点了点头后，叶子沉默地盯了她一眼，才向楼梯走去：“过来说。”

叶子刚在楼梯中段的位置上坐下，李茵茵就开了口。“那个……是这样的……”这口开得突然，却又忽地顿了一下，能感受出一丝急切，也能听出她认为自己这突然的开口有些不妥。声音抖的厉害，眼中紧跟着盛上一汪水光，其中荡映出些星星点点霓虹的颜色，随着睫毛的震颤向下滑去。

不应该啊？叶子心中顿生迷雾。这李茵茵长得挺好看，是不论男女都会觉得不错的长相；声音也好听，性格看着也挺温和文静……所以能有什么事儿是非得绕个三道弯找自己帮忙的？追的人不应该没有啊？没有男生护一下的吗？更夸张的是，没有朋友的吗？

确实有太多想不通的地方，果然被老秦说中了？

真是徐滨那个有口无肛门的玩意儿来搞事的吧？

叶子疯狂而丰富的脑内运动打了几个转儿，不过因为本人人设绷得很好，倒是没被李茵茵看出来。李茵茵哪里知道面无表情还挺吓人的叶子在想什么，怯生生地就这么说下去了。

李茵茵在的班，十一班，是十一十二十三十四这四个纯文科班里面，最烂的一个班。就像十班是理科班里的败类一样，十一班在文科班里面不仅仅是成绩最差的，秩序也是最乱的，不仅烂，还乱的慌。小团体小圈子满天飞，女生勾心斗角的程度丝毫不输清宫戏，一个宿舍能上演一部大片；男生倒还是挺和谐，就是暗搓搓的小流氓行为倒是一个赛一个的勤，猥琐劲儿俨然是一副往社会上某种人士蹿的模样。

在这种环境下，李茵茵这种单纯因为成绩不好的来到这个班的，自然是不好过。

长得好看还不浓妆艳抹的，在整个十一班也就李茵茵一个人。虽然因为性格好为人低调，一种没怎么被注意到，不过最近倒是发生了一件事儿，让她的生活在一瞬之间被搅得乱七八糟。

十一班的一哥王皓和一姐廖梦莹，硬说都是那种并不算“排得上号”的不良少年少女，是一对儿，平日里高调秀恩爱当众搂搂抱抱亲亲啃啃也都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大家也都习惯了。不过这样和浓妆艳抹的浓郁系女友日子过久了，王皓估计也是觉得有点腻歪，便想换换口味，打算暗暗勾搭一下为数不多的清纯低调乖乖女李茵茵。

这一打算一勾搭可不得了，被廖梦莹发现了。

当廖梦莹带着一群小姐妹来问自己怎么回事儿的时候，王皓才觉得自己玩得是不是有点脱。看着自己女朋友气势汹汹，点个火能飞三丈高的样子，王皓暗暗咽了口口水，突然就怂了。

“是李茵茵勾引的我。”

正好加上李茵茵最近拿了生活费买了平时没试过的口红色号，这事儿的风向呼的就转得乱七八糟了。本来就只是买了支鲜艳点儿的珊瑚橘色寄到学校来而已，这么点个屁事儿转眼就被添油加醋倒腾成打算勾引王皓了。

王皓把自己摘出去后，顺利和廖梦莹和好，便离这个事儿远远的了。这下李茵茵可就开始倒霉了，本就低调的自己被卷进奇怪的欺凌漩涡之中，也没有什么朋友帮助自己，原来稍微能说上几句话的同学也是一下子躲得远远的，用“飞来横祸”那是毫不为过。

被子被泼上了水，从外一口气湿到里，有时候甚至还能滴滴答答。在这种深秋天气那是真的不太能睡，就算把被子锁进柜子里，还有枕头床单接着遭殃。而后又是自己的椅子上被贴上了带血的卫生巾，那还带着血块的肮脏玩意不清楚是谁的手笔，总之一连几天都是这么个操作，直到干这事儿的人经期结束。这种恶心的事情都干得出来，那有事没事就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打到头的纸团和橡皮块儿，以及突然出现在试卷堆里的自己的内衣也就很好解释了。

似乎全班的五十多份恶意都倾泻在了她一个人身上。

瘦弱的肩膀完全扛不起这么重的羞辱。

“所以……求求你……帮帮我吧……”被这沉重的恶意重压着的肩膀一抖一抖，李茵茵已经哭的说话都说不全了，低垂着头，脸被刘海挡住，双手似乎想握成拳，但又一点点无力地松开。

叶子在听她断断续续讲话的时候一直没什么反应，没有表情，也没有动作。现在看她是要讲完了，才把口罩从嘴巴拉到下巴，再从外套兜里摸出一包被压了一个角的红万，抖出一根烟叼在嘴里，含含混混地道：“没反抗过？”

李茵茵先一怔，再就继续抽泣起来：“有……”“然后被欺负得更惨了是吧？”叶子也不点烟，就一直用唇角抿着烟蒂，白色的烟身随着说话的频率在黑夜中颤来晃去，和着叶子漫不经心说出的一针见血的话，显得戏谑。

李茵茵一声轻不可闻的“嗯”被校门口外马路上的车鸣声掩盖过去。

“我可不知道这种事你该怎么办。”叶子没有叼着烟的另一边嘴角扬起一抹嘲笑，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一次不行就两次，反正你只要不告诉老师他们也整不死你。”

“等……等一下……你等一下！”见叶子转身就打算往回走，李茵茵的眼神中浮现出一抹惊恐，失声道，“我求你了……帮帮我吧……”

不知是因为太想得到帮助还是真的惊惧，李茵茵双腿一软，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楼梯上。

叶子没有回头。听完了李茵茵所讲的经历，再加上见她的样子倒也不像说谎，最后听见双膝和冰冷的石质台阶相撞发出的不甚好听的声响，叶子倒也有七八成的把握确定这可怜的女生没有骗自己。确定归确定，叶子泛起的同情心倒还不足以请动自己这个新晋校霸出面帮她解决这个事儿：“方法我告诉过你了。”

“那也叫方法？”听见叶子和冷风混合在一起飘来的淡淡的声音，李茵茵颤抖的声音变了调，夹带着丝丝愤怒和不甘。

“不叫方法叫什么？”叶子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把叼在嘴上的烟揣到柔软的外套口袋里，“想不被欺负，那就让他们知道不能欺负你啊——会被扎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