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分手续（四）

或许是因为前一天喝酒回来着了凉，车又因为没油被留在了交东大学，韩商言第二天一早就发了高烧。他窝在床上一动不动，裹着被子安安静静地想着昨晚欧强和小米说的话。

是，他确实太怯懦了，在感情这方面，他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还不如佟年这个小姑娘。从两个人还是陌生人开始，似乎也都是佟年一直在追着他的步伐，一直在尽力迁就着他的喜怒哀乐，而他呢，甚至都没有抽出一点时间陪小姑娘逛逛街，甚至不知道她究竟喜欢些什么。

可真失败啊，韩商言。

一连躺在床上躺到了第三天，韩商言虚弱的身体才渐渐好转。这两天以来他想了太多了，他现在只想迫不及待地去告诉他的小姑娘，告诉佟年自己究竟有多爱她，这段时间他究竟是多么失魂落魄，他还想求求佟年，求求她回到自己身边。

韩商言太渴望那颗和自己灵魂高度契合的星球了，他顾不得自己还没有完全复原的身体，也完全不在意赵阿姨对他的规劝，一门心思地开着车往交东大学赶。

韩商言一如既往地把车停在了老地方，一个人踱着步子走到学校里，只不过这次，他选择不再畏首畏尾，而是直接站在佟年的教学楼门口，他想第一眼看见下了课的小姑娘。

“小韩？”又或者是老天本意就是要捉弄他，韩商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站在这里，却听到了佟年妈妈熟悉的声音。那一瞬间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僵住了脚步，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些曾经对佟年妈妈的承诺。

“阿姨您好。”他到底还是转过身来选择面对，又或许因为畏首畏尾本来也不是他的性格。

“真是你？你来找年年？”佟年妈妈也是来看女儿的，手里拎着的是佟年最爱吃的草莓和其他小零食。

“你不是答应了我吗，你现在又过来是什么意思，你们既然已经分手了就不要再来往了，你当时是怎么答应我的。”佟年妈妈有些生气，她本来以为韩商言应该还是个讲诚信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今天却在这里看见了他。

下课铃突兀地响了起来，学生们开始三三两两地从教学楼往外走，路过这两位明显年纪喝学校不符的人，都还会抱着好奇的眼光打量着他们，佟年妈妈脸皮比较薄，索性直接转过身，不再面多那些来来往往的人。

“我告诉你啊小韩，你现在赶紧走，不要再让年年看见你了，我就当你没来过，这次不再追究你了。”佟年妈妈说着，开始推搡着韩商言，但她不知道的是，刚刚从教学楼出来的佟年，恰好看见了两个人这一幕，她悄悄往这面走着，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听着两个人的攀谈。

“阿姨，”韩商言没办法，只得扶住了佟年妈妈的胳膊，阻止她继续推搡自己，“阿姨您听我说，我是答应过您和佟年分手。”

站在妈妈身后不远处的佟年吃惊得差点站不住脚，原来她一直以来想不清楚的莫名其妙的分手，是因为自己妈妈去找了韩商言。她根本不敢想，本来那么高傲的一个男人，究竟被说了多少难听的话，究竟他的自尊心被打击成了什么样子才会不得已把她推开。那一瞬间，佟年气韩商言不相信她，但更多地气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阿姨，对不起，我这次要食言了，”韩商言比佟年妈妈高出不少，他一抬头就可以对上佟年水汪汪的眼睛，小姑娘坚定的目光给了他太多鼓励，“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对于那些我做过的荒唐事我也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我自己的事业也从来不指望被所有人接受与理解，但是我和年年一样，在感情方面是一张白纸，我本来是个闭塞而又不喜欢和人沟通的人，我所有埋在心底的情绪，都是佟年走进我的心尖发现的，对于我而言，她也从来不是什么消遣的工具，我对她也从来没有不认真。”

“阿姨，与其说我喜欢佟年，不如说我真的很爱她，爱到骨血里的那种，我知道我这人没什么经验，我只会尽我所能地对她好，所以我才会以为和她分手是对她的保护，是我错了，我不够坚定。阿姨，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机会，一个和佟年在一起的机会，好吗？”韩商言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甚至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在面对与佟年相关的事情的时候，他可以说出这么多真情实感的句子。

“可是小韩，你大年年这么多，你们在一起真的能互相理解吗？”或许也是因为今天见到了完全不一样的韩商言，佟年妈妈的语气缓和了不少，她也不再像刚刚那样的咄咄逼人。

“阿姨……”韩商言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一直站在不远处的佟年打断了。

“妈，虽然和韩商言差了十岁，但是我们在一起沟通真的没有任何障碍。我知道，这么多年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为了我好，但是和韩商言在一起我真的很开心。”佟年走过去拉住妈妈的手，对上妈妈的眼睛，目光坚定地看着她。

“年年……”佟年妈妈抬起手，轻轻摸了摸佟年的脸颊，在她眼里，佟年永远都是那个在襁褓里嗷嗷哭着的小孩子，她一直习惯性地为她遮风挡雨，却一直没意识到她早就是个可以自己做决定的成年人了，“我的女儿长大了，可以自己拿主意了。”

“阿姨，您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所能的对佟年好的。”

“好，好，”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佟年妈妈把自己带来的那些吃的递到韩商言手上，“我本来是来给年年送吃的，这些都是她喜欢的，一会儿你帮着她拿到宿舍去吧。”

“阿姨……”韩商言拎着袋子里的东西，看着本来能言善辩的佟年妈妈，他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他从来就不是个懂得和长辈相处的人。

“没事，没事，妈妈走了啊。”佟年妈妈又握了握佟年的手，还不等女儿反握住她，就抽出身来擦擦眼泪扭头离开了。

她只是静静地给佟年留下了一个背影，一个看起来并不那么高大，却带给了她无数温暖和保护的背影。佟年像是一瞬间突然长大了一般，她并不责怪自己的妈妈，反而从心底里尊敬并浓烈地爱着她。

“佟年。”韩商言轻轻唤着佟年，把包裹在无数情绪里的小姑娘拉了出来。

“陪我回寝室吧。”佟年并没有想象中的开心，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酸酸涩涩的，韩商言可以为了妈妈的一句话就放弃自己，那他的所谓的爱，究竟有多么坚定呢？

又或者，是不是本来就不堪一击。

两个人谁都没有打破这种沉默，都是安安静静地走在路上，和其他那些来来往往的打情骂俏的情侣完全不一样。快要落下去的夕阳还是有些扰人，韩商言往前提了一步，把佟年笼在自己挡下的一片阴影里。

是不是想多了？韩商言明明很好。

佟年又开始怀疑，有些摸不清自己对于韩商言到底是一种什么情绪，也摸不清在韩商言心里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她也是个小女孩，也会像其他女孩子一样猜着自己男朋友的心思。

“我到了。”再长的路也有尽头，韩商言不能陪佟年进寝室，两个人只是站在楼下告别。

“东西给你，我就先走了，晚上联系你？”韩商言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和之前一样，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我晚上要写程序。”佟年下意识地开口拒绝韩商言。

“那你写完联系我吧，反正我睡的也晚。”

“写完我就困了。”佟年还在推脱着。

“年年？”韩商言不知道小姑娘到底在想什么，他有些急切，但是又有些好奇。

“韩商言，我现在……还不是你女朋友。”佟年支支吾吾地说着，尽管她真的很想扑到韩商言怀里，但是理智告诉她有些事情，早晚要搞清楚。

“嗯？”

“哪有你这样的，想分手就分手，想和好就和好。”和所有女孩子一样，佟年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那难道还要有一个正式的仪式吗？”韩商言倒也不生气，他还挺怀念小姑娘在自己这里无理取闹的样子，起码他们心是在一起的。

“对啊，你去想个正式的仪式吧，想到了再说。我……我走了。”佟年说完，转身就跑进了宿舍楼，完全不给韩商言抓住她的机会。

“诶，年年。”韩商言轻轻扯了扯嘴角，看着佟年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