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逐影

【6】

云二爷一出《西厢》里的小红娘唱地酣畅，娇憨可爱美目流盼。明明是给新小角儿搭戏，这热劲儿就盖过了张生和莺莺。连返三次场低首致谢，台下仍是雷动，有富商巨贾派了小厮，盘儿托了赏钱送到后台，更有入了戏，性子豪放的，掷了扳指镯子就往台上来。

二爷施礼笑道，仍是那清朗朗的声音：“难为大家伙捧了，诸位辛苦，今儿个咋爷们也高兴，恰今日我师弟也来了，我们合为大家来一折算返场如何？”台下喝彩不断，哪有不依的。二爷到了后台，几个小徒围过来，他摘着花黄说：“掭了，掭了，我要和小孟儿唱出《玉蜻蜓》！”

刚还坐在台下首座同其余众人一同叫好的孟哥儿，没想到这会儿，云儿会突然叫到自己，先是一惊后是一喜，但想着又觉不妥，便向后台去。

“九良，随我来，这儿太闹腾，我带你去见见我师哥，说来他啊，也是你的大师哥呢。”他起身拍了下九良的肩，转身向后台去时，右手一掣长衫，后摆蹁跹，还是那样温软的笑，如沐春风。

九良觉得自己，似乎从未同他真正并肩过，自己不断追随着他的背影，怕这蹁跹便远了，看着这单薄的身影，想着他是如何才承起了七堂众少年和师父师伯们的期望，自己日后定要在他身后护他周全，这一心绪早种入心中，并在这漫长的余生中蓬勃繁芜。

少年爱戏，如何的戏文都口中熟稔，可即便是熟如《桃花扇》，那台上垫场的小角儿正唱的这一句，他便从未真正明白，只道是：“一篇诗话易沉沦，只怕世事含糊叭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