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突变

辗转回到山南酒馆时，已经是第三天的午夜时分。

谢襄拿了药箱帮顾燕帧处理肩上的伤口，连着两天的逃亡，让他的伤口又撕裂了几分，这让顾燕帧的脸色看起来有点苍白。

“我去打点热水来，简单梳洗下，然后你再休息，我去给你做点东西吃。”

“不要麻烦了，都这么晚了，先睡一觉。”

谢襄也不反驳他，先把他打理好，换上干净的衣裳，又草草收拾了下自己。顾燕帧躺在床上看她，见她掀了被子进来，立刻转身环住她。

“媳妇儿你真香。”

“睡吧。”谢襄轻轻回应了句，主动握住了他的手。

不过一会，头顶上属于顾燕帧的呼吸就变得平缓，这两天他太累了，带着伤逃亡了这么久。谢襄又等了会，等他彻底睡熟，才从他怀里出来，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间，思忖着做点什么给顾燕帧补补。

顾燕帧醒来时，谢襄正坐在他床边看他，见他醒来一脸欣喜的上前把他扶了起来。

“感觉怎么样？”

身上的伤口似乎重新换过药，顾燕帧感受了下，“挺好的，伤口也不疼了，就是没什么力气。”

如果他说他没事，谢襄还会认为他在逞强，这会见他认认真真的告诉她他的感受，谢襄终于松了口气。

“毕竟伤了筋骨，还流了这么多血。”谢襄端过一边的碗，“我给你做了鸡汤，可能不是很好吃，你凑合着吃两口，再吃药。”

“媳妇做的，怎么会不好吃。”顾燕帧坐直了身体，伸手去接碗。

却不料谢襄躲了下，示意他坐好，舀了鸡汤喂他。

直到鸡汤见了底，吃过药，被谢襄塞进被窝里继续睡，顾燕帧还没从温柔乡里回过神来。

这伤，受得也太值了。

再醒时，其他人也是闻讯回来了，除了纪瑾是一早就知道谢襄去找了顾燕帧，其他人都是之后才得知的。这会儿见了两人回来，虽然略显狼狈，但总归是平安的，不由都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们几人动作越发的大，毁了好几宗日本人明里暗里的大计划，吕教官让几人低调点，先离开顺远暂避风头。

整个顺远，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沉重感。

众人回了军校收拾行李，熟悉的哨声响起，是集合的口令，虽然略有不解怎么在这个时候集合，谢襄还是放下手中的衣物，往大厅里走。

“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

“顾燕帧，谢良辰呢？”

“他刚才往大厅里去了。”

“快拦住他！这是日本人的阴谋！”朱彦霖急匆匆赶来，顾燕帧瞬间变了脸色。

等他们赶到大厅，警察厅的长官领着一群人，已经把谢襄团团围住,顾燕帧一个疾步上前，将她护在身后。

争锋相对，顾燕帧一步都不肯妥协，眼见着对方举枪指向他们，谢襄拉住了顾燕帧。

“我接受检查，不过我要求一个女医生。”

顾燕帧诧异的回头看谢襄，所有的震惊都锁在喉间，徒留了一声未曾喊出口的，她的名字。

谢襄被带走了，以隐瞒身份毒杀司令的由头，被关进了监狱。

顾燕帧是跟着押送谢襄的车走的，他开着车跟到监狱门口，又急忙回了趟顾家，翻出所有的银钱，就往监狱赶。

拿钱财疏通了看管人，等到半夜时分，却只等到一声不痛不痒的没办法。

顾燕帧一瞬间控制不住脾气，他浪费了宝贵的最佳营救时间，在这里等着，就想见谢襄一面，告诉她不要害怕，结果就等来这么一句话，这让他怎么不急怎么不气。

“顾少爷，你朋友满天下，何苦为难我？不如想想还有没有朋友能帮得上忙，你这样做，对里面的人可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顾燕帧放开他的衣领，帮他细细抚平折痕，脑海中已经迅速过了一遍所有能帮得上忙的人。

没有。顺远不比北京，如今顾家已然落魄，很多明面上往来甚是亲密的友人，其实早已疏远了关系，更何况，顾家掌权的人，并非是他顾燕帧。

最后，顾燕帧只能拖看守人给谢襄送了个包裹。

“你别害怕，我会救你出去的，等着我。”

谢襄用指尖细细摩挲这几个字，心里微微泛着酸。她不想他冒险，但是设身处地想一想，若是他被冤枉，她也不会坐视不管，她只能期望他，能更小心更谨慎，不要再将他自己搭上。

谢襄竟然顶着她哥的身份，在烈火军校里做了他们快一年的同学，这让大家不由震惊，但是随之她被捕的消息更是让他们气愤，这种莫须有的罪名，让军校之人个个震惊。他们来到军校，都是带着满腔的热血和抱负，更何况这一年的训练，同甘共苦的情谊不是一般可比拟的。

毒杀司令，这满满都是破绽的借口，怎么让他们信服。

顾燕帧回到军校的时候，众人就将他围了起来。

“没见到她，竟然用副司令的命令做借口，不让人探视，这件事实在太过蹊跷。”

“本来就是日本人的阴谋，看来这日本人的势力，是越来越大了。”

“我看到了，日本商会的会长，织田显荣今天去了司令府。”

众人看着黄松一脸惊异，这才想起了黄松还在日本商会门口摆着面摊，不想却是他们疏忽了。

入狱的第二天，就有人匆匆提审谢襄，甚至连罪证都写好了，谢襄这会是全明白了。他们根本就不打算给她辩解的机会，也不会彻查此案，他们需要的不过是个替死鬼。

她还未来及反应，就被人打晕了。

再醒时，已经不在监狱，屋里燃着安神香，她一瞬间有点不知身在何处。幸好不久之后，顾燕帧就出现了，将她揽在怀里，平复了她惶恐不安的心。

这几日的顺远，并不太平，城内发生了一场激烈的枪战，黄松在此战中失踪了。战后众人又去反复搜寻了好久，才被迫接受他牺牲了的事实。

不久之后，李文忠也在顺远失踪了，在他半夜给顾燕帧传递了个消息，告诉他司令死于慢性中毒。顾燕帧连夜跑去医院偷走司令的尸体，但是可笑的是，却得到了李文忠消失，谢良辰被枪决的消息。

若不是纪瑾及时出现，带着他去了城郊谢襄藏身之处，他真不知会做出何事。

谢襄暂时交给霍小玉照顾，顾燕帧和纪瑾连夜回了军校，可是顺远的动静这般大，却是引起了各方面都注意。

沈听白第一时间安置好小珺，谢良辰也在得知消息的当天就赶往顺远。

顾燕帧和纪瑾回到军校，就得知烈火军校得了剿匪的任务，从今日起封校，不完成任务不得离校。

任务执行到一半，众人就发现了不对，说是匪徒却更像训练有素的军人。

众人狼狈退下，却被副司令以不听指挥的由头抓了带回了军校管控起来，受了伤的人不给治疗，这下子所有人都知道了，这是一场阴谋。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谢襄却出现了，军装底下藏着炸药，她不怕死，这副司令却不舍得到手的权利，谢襄不过是看透了他的心思，毫不费劲的就将众人带走。

可这么多人中，她没有看到顾燕帧。

顾燕帧带着一身狼狈匆匆赶回来，就看到谢襄坐在廊下石阶上发呆，背影萧条落寞，让他止不住心疼。他在她身边坐下，将她环进怀中，“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一瞬间，所有伪装的坚强都破碎了，谢襄紧紧握住他的衣领低声哭泣，含糊的喊着他的名字。

月色似水，落了一地温柔，夜风拂过，满目都是相思。

顾燕帧突围回来，受了点伤，谢襄边给他包扎边说了目前的困境。

因为郭书亭在此次活动中受了重伤，经过商量，吕中忻决定暂时蛰伏，将众人送去隐蔽之处先行养伤，这一届的学生，家里背景都不错，熬过这几日，等风声一过，副司令也无法再一手遮天，乱安罪名。

天亮之际，谢襄就等到了匆匆赶来的谢良辰，看到谢襄精神尚可，并没有受伤他才松了口气，可看到随之而出的顾燕帧，谢良辰又变了脸色。

谢良辰拉了谢襄在廊下谈心，说到顾燕帧，谢良辰还是控制不住的露了几分咬牙切齿，他想不到，千防万防，却还是叫顾燕帧钻了空子。

而如今谢襄更是坦然的对他宣告了，她对顾燕帧的一往情深。

他可以强硬的拆散两人，可是他却舍不得看到妹妹有一分难过，只能暗恨当初发现这苗头时，没有及时掐断。

“非他不可吗？”

“虽然他和我总是打打闹闹的，还老是做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惹我生气，可是后来才发现他本来就是个孩子气的人。哥，我和他经历了很多事，甚至生死，我才发现，他在我心中的地位，已经没有别人可以替代了。”

直到谢襄回屋睡下，谢良辰才在她门外深深叹了口气。

谢家的生意不允许谢良辰离开太久，而谢襄，执意要留在顺远照顾受伤的顾燕帧，谢良辰拗不过她，也只能随她去，离开前倒是警告了顾燕帧一番。

而顾燕帧难得正色的，跟他承诺会照顾好谢襄，谢良辰看着他认真的眼神，也只能无奈的离了顺远回北京。

顾燕帧的伤势本就不重，更何况谢襄每日都陪着他，他看着谢襄就心情愉悦，身体恢复的就极快。这样一对比，谢襄的状态反而更不好，吃不好睡不着的，不过半个月，感觉又清减许多，可是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谢襄又说不上来，最终只能推说这些日子事情多，忧思过重了。

想到近段时间发生的诸多事情，顾燕帧还是一阵后怕，握着她的手都不由紧了紧，他已经习惯了她在身边，根本无法想象生命中没了彼此，会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山河错落，她是人间星光。若失了她，那山河于他，皆是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