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杀了他

“雷伊已经死了。”

暮恩本来正漫不经心地玩着手里的枪，此刻听到这句话之后，整个精灵如同被雷电击中一般浑身僵住，旋转于她指尖的枪一时间顿住，以一个极为危险的角度停滞着，很快就会掉落下来。

在僵硬了数秒之后，暮恩面色如常，继续从容地翻转着手里的枪，尽可能使声音平静：“说谎。”

平静中带着一丝颤抖。

她抬起眼睛，仿佛躲避一般地跳过了奥古斯特，看向站在一边的阿年：“他说谎。”

不是询问的语气，而是斩钉截铁地否定。

阿年笨拙地张了张嘴，破碎的声音在喉咙里依依呀呀发不清楚。他作为一个衷心的跟班，很清楚跟着暮恩混有三个原则是不能忘的。

第一，老大说的都是对的。

第二，既然是对的，老大说的一切都要认同。

第三，如果老大说错了，要参照第一条。

阿年比较笨，脑子不怎么灵活，此刻转了又转，又绕到了起点——可是老大确实说错了呀。

博士没有说谎。

阿年怕挨打，颇为委屈地抱住了自己的头，蹲下了身子。

暮恩没打他，有些粗暴地将他胳膊拎了起来，让他老老实实地坐在了椅子上。

奥古斯特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僵局，眼睛在深陷的眼窝里转了转一后，立刻十分聪明地回答道：“当然了，这只是海盗给我的讯息，我认为他们很有可能故意制造雷伊的死讯来做一些什么事情来刺激已经被捕的逃犯盖亚。”

一直蔫巴巴坐在旁边的阿年猛地站起，脑袋再度磕上吧台上方的吊灯，神情激动地想要说什么，但是暮恩不问，他也不能插嘴，着急地打了一个转以后，闷闷不乐地窝一边儿去了。

暮恩抬起手/枪，对着自己又开一枪，是空枪：“你亲眼目睹了雷伊死去的过程吗？”

奥古斯特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

好不容易才坐下的阿年猛地又一次站起，义愤填膺地挥舞着他的长胳膊，孩子似的耍起了脾气。

暮恩再一次没有向他征求意见，只是垂下了黯淡的眸子，凝视着手里的枪片刻，闭上了眼睛，再度对着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

依旧是空的。

“作为重要的科学家，一定有不少组织都会愿意来接您去安全地点的吧，可是如今您却窝在这个小酒馆里连饭都吃不饱，活下去的机会是如此地渺茫，所以，当初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让你拒绝了所有的救援。请回答我，这件比您性命更加重要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奥古斯特的回答十分简短：“我弄丢了实验室一个很重要的样品，当时以为自己可以找回来。”

蹲在一边儿揪纸条的阿年闷闷地说：“不……不全。”

奥古斯特咬了咬牙：“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

暮恩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专注的注视着奥古斯特那副和丧尸差不了多少的惨白面孔，耐心地等待着：“半个小时过去了，我们还剩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穿越偌大的珀斯城。”

她托着腮，一副毫不介意的模样坐在吧台前：“我们会等到您说完为止的。”

老精灵将头深深地埋下，牙关紧咬，稀疏的眉头颤动了几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暮恩抬起手，将手中的枪放在了面前的吧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还有一个选择，您可以拒绝我。”

“六分之一的可能，只要您的运气足够好，能从枪口下逃生。”

奥古斯特颤抖着伸出手，抓住了面前的那把枪。对于一个极度严谨的科学家来说，要把自己的性命交给运气，这简直，这简直是……

他哆哆嗦嗦抓起了枪，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干枯的手指扣紧了扳机。

汗水从头上大颗地滑落，老精灵张开干瘪的嘴，绝望地大口呼吸。

不……

他猛地丢开了那把枪，金属撞击吧台发出巨大的声响。

奥古斯特抛掉了枪，干枯的手捂住了脸，近乎疯狂地大声说道：“丧尸潮爆发的三个月前，我再一次拒绝了海盗的邀请，然后就有海盗那边的科学家寄给了我病毒样本，只是我当时没有注意而已！后来……后来出事了，我才意识到会不会和那个样本有关系，就……就回去找。”

“当时的实验室还是守卫成功的，我就用白鼠做了实验……”

“可是谁知道就在我要带着样本逃离的时候，雷伊就出现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定要拿走我手里的样本，我们起了争执。”

“他……他认为是我，是我造成了这场可怕的瘟疫……”

“所以……所以我……”

奥古斯特摘下了头顶厚重而又满是灰尘的帽子，露出毛发稀疏的头顶来，仅存的几根头发被汗水沾湿，黏腻地贴在了皮肤上。

他的面孔因各色的情绪而变得扭曲：“我杀了他！”

最后这一声坦白如同认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