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节 无眠

杰克小先生……奈布……

杰克奈布。

杰克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地喘着气，不顾手上的冷汗，扶上额头，隐隐传来没睡好的痛感。无意间瞄了一眼身旁桌子上在月光照耀下闪着淡淡金光的怀表，已是凌晨了。

往昔不复存在，滴答滴答的声音依旧清晰。

杰克呼……

又……做噩梦了？

这已经是第几个了？

不管再怎样去想象几个小时后的场景，期待着奈布会推开那扇门，梦里却总是把他最害怕的一幕清清楚楚地展现在眼前，甚至那撕心裂肺的痛感，醒来还能回味。

肚子很不舒服，他一天没吃饭了，没心思吃，也感觉不到饥饿。这是他一生来度过的最浑浑僵僵的几个时辰。

说来也好笑，或许从来没有人敢想过开膛手会这样为了一个人而疯狂。

他是他的软肋。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这个小家伙的呢？

刚开始……是觉得他的蓝眼睛很漂亮吧，与这样一个独特的猎物周旋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尤其是他那认真应敌的神色，被蒙在鼓里还不知情的样子……

于是他告诉上级他失手了，再给他一点时间。

玩够了再吃？这似乎可不是他的作风……

慢慢记住他的眉眼，他笑的样子，他固执的样子，他害羞脸红的样子，他赌气的样子……有时任性得像个不经世事的孩子。

他见过多少阴险狡诈、玩弄权势于股掌间的人，内心这么单纯的人，他是第一次见。

想捉弄他，骗他叫自己先生，自己也顺理成章地称呼他为小先生。

就从那时开始吧……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了什么变化。

那次醉酒，也是他故意的。

没想到的是，他竟然那么好骗。

他愿意一直这样下去。他想得到他的一切。

怎样才能抓住你呢，我骄傲而从不低头的军人，奈布。

怎样才能牢牢牵住你的心，让你踏不出怀中半步。

请告诉我。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奈布辗转反侧。

奈布眼睛红肿，脸上仍挂着泪痕，柔软的头发湿漉漉的，一看就是被泪水浸湿了。

他从来没有哭得这么凶过，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眼泪会跟止不住一样往下流。好像这十几年来压抑的悲伤都在这一天爆发出来。

以前他一直觉得流泪是软弱无能的表现；但现在，他竟也变成自己认为的这等软弱的人了。

突然之间生活变得很有戏剧性。

一直以为自己精心给杰克布了个局，结果自己也在局中。

被欺骗的愤怒，即将分离的痛苦，无助、忧伤、迷茫……

亦真亦假。他应该选择相信什么？

……

“记好了，你的命是佣兵团给的，从今以后，为佣兵团效命，是你的职责所在。”

“忠诚，将会是你一生的信条。”

……

“怎么办啊，小先生这么可爱……”

“让我……抱一会……”

“我只能向你道歉……对不起。”

“小先生，我喜欢你。”

……

原来就连他最亲近的人也会骗他啊……虽然最后还是告诉了他真相……但是……

没有办法，忘不掉他。奈布一闭眼，满脑子便都是他的样子。

贪婪地眷恋着他的味道，内心深处还祈求着再为自己别上一枝玫瑰花。

想象着他那像往常一样温润如玉的目光，温柔地轼去眼角的泪，微微笑着为自己整理衣领，微凉的指尖不时蹭到脖颈，痒痒的，很舒服。熟悉而低沉的嗓音，在耳边轻声呢喃。

杰克留下来陪我，可好？

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温热的液体又涌向眼前。

舍不得他……舍不得这里的一切……

可他……任务失败就应该离开啊……尽管离开就意味着消亡。

他不怕死。这是迟早都会到来的一天。

但是，还有比死亡更令他害怕的东西。

……

月亮与星星的光辉黯淡起来，不知不觉中，天空渐渐变得明朗，由原来的漆黑慢慢转为深蓝，像深渊一样广袤而深邃。

咦，天要亮了？

而他，还能在这座房子里待多久呢？

奈布到底该怎么选择……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