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尽管想开了想透了，突然又见旭凤进来润玉还是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大抵是身体对给他带来痛苦的人下意识的恐惧。

润玉扶着桌面站了起来，有点莫名的尴尬和呆滞。旭凤嘴张开又合上，反复几次终于一把揽住润玉，心里蓦然一酸，润玉瘦得几乎只剩一把骨头了。

“我……不想恨你了。”

润玉猛地抬头看向生比他高了半头的弟弟:“啊?”

我已做好被你恨到魂归天地不得好死的准备，可原谅竟来得如此突然轻易吗？旭凤撞上一对晶亮的眸子，里面闪着惶然、不解、怔仲和无措，傻乎乎的直叫他想笑又想哭。

“我……”

“兄长，”他打断他，“我们从头来过，好不好？”

究竟是多么天真多么痴心妄想，要多么无赖多么厚颜无耻，还是要说，

兄长，我们能不能，从头来过?

“兄长，你我错过良多，谁欠谁对或错总归是说不清楚，到而今，父帝母神锦觅，还有你的……你的母神，都已不在，你只有我，我也只有你了。旭凤痴心妄想，你可愿放下过往，与我从头来过?”

“……好。”

这天界至尊此刻竟露出曾经的火神才有的笑容，几乎要把润玉灼伤。

“你的伤……是旭凤不知轻重，我一定全都给你医好，我这就去找岐黄要的仙药灵草。”

最好“……好。”

“我，我以后再不伤你了，那些怨与恨，我们都忘了吧。”

润玉笑了：“……好。”

从头来过——多么天真可笑。旭凤，若这就是你的梦，那我便陪你如此大醉一场吧。

此日后旭凤竟当真不再折辱润玉，除了处理天界政务便是四处搜罗六界的仙药灵草，他不再为难润玉，却开始觉得不好意思看到他，所以只在润玉睡去的时候去看他，沉沉注视他，要么就只在岐黄为润玉调养的时候陪着他。

自然，这一切却不过是旭凤一厢情愿的“从头来过”和不为难。对于润玉来说，本就因伤痛和恐惧觉得难挨，夜里被旭凤直直注视着简直惊悚紧张得很，于是每夜旭凤来看他一夜，润玉便要一动不动“闭目养神”一夜。

甚至于润玉都怀疑旭凤是不是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欺辱他而已，岐黄为其调养五内，还要外治伤口，旭凤偏挑这时候做出暗沉的死人脸，把他清理伤口、服药敷药时的狼狈样子全都看去。须知，于旭凤来说，那是对润玉伤势的关心，但对润玉而言，却是被看尽软弱的无能为力。

这日旭凤又来看润玉疗伤，润玉最近越发觉得旭凤眼神过于炙热甚至于愈来愈烈。

“旭凤……”

“润玉……”

两个人都有些尴尬。润玉先开口：

“你先说吧。”

“……我听闻蛮荒之地岩焱大漠有炎海果，是去火毒、养水灵的珍贵药果，而且味清甜不似苦药，我打算为你摘来，所以一两天大概不能再过来陪你了。”

润玉暗暗舒了口气。

“好，蛮荒混乱危险，你千万小心，不着急来璇玑宫，你便是轻易采了药果也一定路远疲惫，注意休息调养。”

旭凤也像润玉一笔带过自己受过的苦痛时那样淡笑了两声：“无碍。”

相同的是言语中透出来的不在意，不同的是旭凤与生俱来的骄傲和润玉历尽千帆后的沧桑。

润玉忽然觉得，他们之间除了仇恨纠葛好像还隔着千万年，无比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