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 四

“你说，你妈要是再要个儿子该多好，啧啧啧，到底是个懒人……”奶奶坐在板凳上一边剥着玉米一边一脸怜惜又无奈的说着让慕雨听着刀刀入心的话。

堂弟跑了过来，爬到奶奶的腿上，奶奶一脸慈爱的笑了笑，目光里尽是宠溺。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桃酥，堂弟接过桃酥什么都没说，一转头，用不屑又嘲讽的眼神瞄着慕雨，慕雨当做没看见，心里却是五味杂陈。

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表情？哼，有什么奇怪的，那小子又不是第一次这样看自己了。早习惯了……

不知怎么的，慕雨手里多了一张纸，很漂亮，蓝底紫花，点点鹅黄嫣红点缀，很美的紫藤纹路，唯美幽静。

慕雨的心情瞬间转换，随着心走，一只标致精巧的纸鹤诞生。

“爷爷，姐姐拿我的东西！”堂弟坐在爷爷双肩上，一脸奸笑着指着慕雨手里的纸鹤，无赖的控告着。

慕雨心中怒火再次淜濆，杀心突起。

“还不给你弟弟！”爷爷语气不善，也是一脸嫌弃，“你都那么大了，还会玩这个？”

“怎么就不能不是我的了？玩这个也要年龄限制吗？……也是，你一个连小学五年级都上个六七年的人，都懂什么呀。”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给你爷爷道歉！”不知妈妈何时来的，也不问缘由，见慕雨失态就劈头盖脸的给慕雨来了一场口头教育。

“嫂子，慕雨还小呢，你这么说有点严重了。慕雨就是没个亲弟弟妹妹，等小泽出生，他们姐弟仨多相处就好了。”婶婶也挺着大肚子进了屋，奶奶跟在后面。

“你们都什么意思？要唱哪出啊？啊？！！！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慕雨想疯。心里焦灼难忍，又像万箭穿心。

对了，爸爸，爸爸呢？他一定不会这么让自己受这样的委屈的。爸爸呢？

“慕雨。”

听着身后熟悉的声音，慕雨眼泪再也止不住了。“爸～”慕雨从不撒娇，这次这一声“爸”叫的带着哭腔，软软糯糯，万般委屈。但是，有什么用呢？没用的，慕雨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依赖任何人，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慕雨，我平时怎么教你的？给……”

“我要是偏不呢？”慕雨突然笑了，笑得脸扭曲，“反正，我什么都不是，我走不就行了，你们不用这么恶心我！”

慕雨一脚跺开门，门却自己开了。不，不是自己开的。叔叔站在门口，一手保持开门的姿势，一手拿着一只盒子。庞大的一坨挡在门口，慕雨心中又尴尬又气愤。慕雨还没开口说话，叔叔就说：“慕雨，这是公司发的桃酥，我看着不多，这次就没你的份了……”

“滚！”慕雨一手掀翻了那只盒子，本该精致可人的点心，碎了一地，一片狼藉，十分难看像极了现在的慕雨。

慕雨跑了，跑出了家门。或者是，逃出家门。

一只小黑影窜到慕雨脚边。慕雨心中一阵狂喜：“笨笨，笨笨是你吗？你去哪里了，我一直找你在哪儿都找不到，你怎么才回来，你干嘛回来那么晚……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笨笨，你知不知道，我好想你，好想你啊……”

中考时，这只叫做笨笨的黑色卷毛土狗突然没了。等慕雨考完试，知道后就一直发疯一样的找。找不到，怎么都找不到，永远都找不到了。慕雨没哭，也没什么异样，连慕雨最知心的朋友都觉得慕雨有点冷血。

这，算不算，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笨笨，不走了，陪陪我，好不好。

心里刚有这个念头，笨笨就蹭了蹭慕雨的腿，像慕雨每次上学时同她告别那样。

“别走，笨笨，我求你了，留下来，留下来好不好……”慕雨泪如雨下，心痛到窒息。“我，我就剩你了，别走……”

再抬头，空荡荡的大街，没有一个人。

“啊！！！！！！”

慕雨的咆哮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回荡，惊的街边桐树残叶纷纷下落。

“谁来救救我……”

……

“别怕，我陪你好不好，别怕，哭出来，别忍着，把委屈都说出来，我在听，别怕……”一个黑影将慕雨环抱起来，很暖，很暖。

慕雨也不知是谁，但是，那怀抱很暖，在这世间，很暖，在这冬天，很暖，在这长街，很暖。

慕雨很久没有尝过这种心安，一种强烈的依赖感如新火燎原一样，慕雨一把反扑过去，将那人死死保住，号啕大哭。像极了受委屈的孩子，像极了被父母抛弃的幼婴。

“我在，哭吧，没事的。我在，我陪你。”那黑影高瘦，慕雨又熟悉又陌生，不知道抱着的人是谁，但就是不愿意撒手。

慕雨第一次发现，自己也可以贪婪的死死地将自己想要的，紧紧拥在怀里，把自己也紧紧锁在那人怀里。

“别怕，我在。”

“嗯，你在，我不怕。”

“说吧，你会好很多。”

“嗯，我听你的安排。”

“睡吧，你太累了。”

“不，我不要，你也走了我该怎么办！”

不要，不要，不要……睡！！！

……

一缕阳光从窗帘布的缝隙直射外慕雨眼上。

“啊！”

看着熟悉的摆设，慕雨突然拉开枕巾，枕巾潮湿，枕头自然是湿的不像个样子了。一场梦，一切都是梦……

是，也只有在梦里，慕雨才能随心所欲。才能做出出格的事。

笨笨死了，自然找不找都一样，那个人，现实生活有吗？自己最慈爱的奶奶，现实这种话真的刺伤自己吗？

救救我，不，谁来，陪陪我？

慕雨蜷缩成一团，再次睡到，此次，无梦。有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