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8生存环境分析（一）

盛华兰她真的是这么说的？

林小娘已经换上一件半新的石青色绣白玉兰花地缎面小袄，头上簪了一支镶蜜蜡水滴状赤金钗，半靠在炕头上拿着一卷书，眼睛却看着炕几旁的女儿。

墨兰点头，慢慢靠到另一头挨着歇息，神色有些不定，林小娘目光中闪着几分赞赏，笑道：

盛华兰没想想到麻雀孵出只凤凰蛋，大娘子那般无知无畏鲁莽的性子，居然能有这样一个闺女；到底是老太太教出来的。

帘子一动，一个丫鬟用乌梨木雕的小茶盘端着个鎏金盏进来，墨兰接过后轻轻喝了一口，赞道：

盛纮这个尝着不错，上回大娘子送去葳蕤轩的那些燕窝盏又小又碎，可是一点儿味儿都没有。

随即挥手叫丫鬟下去，放下盏，轻声道：

盛纮娘，你说珺兰那丫头说的能否当真？

林小娘抚了抚鬓角，轻声哼了一下：

盛华兰也当真，也不当真。老太太的脾气我可是知道的，在她眼里富贵乡里出不了好人，若是将来珺兰和明兰也这么着，倒是与你犯不上了，可也说不准，这几年来，老太太可宠那两个小丫头，人也活泛了，斋也不吃了，性子也跟着活络了，还不是怕自己熬不到六丫头和七丫头出阁，便拼着命的保养身子。

说完，林小娘像是想到什么，又道：

盛华兰墨儿，娘不管你与如兰如何斗气，可你要记住，不管怎么样，也不要去招惹珺兰那丫头知道不？珺兰可是你父亲的眼珠子，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你们几姊妹中，要数珺兰最得你父亲疼爱，所以你对珺兰热情些，珺兰这丫头心善，说不定以后我们还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所以你千万不要是招惹她知道不？

墨兰点了点头，心头一动，道：

盛纮娘。今天大娘子送了四个人过去，珺兰说什么也不肯收，而明兰却收了，莫非……

林小娘看着墨兰，眼里满是骄傲：

盛华兰到底是我儿，机灵聪慧，一点就透！自从明兰进了寿安堂，那老太婆也不再假模假式的装清高了；把那两个小丫头宠的……啧啧，今日做新衣裳，明日打新首饰，翠宝斋的钗，琉璃阁的玉，瑞和祥的绸缎，什么茯苓燕窝肥鹅大鸭子跟不要钱似的往寿安堂里送！超出份例的自己掏银子，也全然不牵涉公账，大娘子便说不出什么来。

墨兰想起暮苍斋的摆设，虽不多却件件精致古朴，看着便是有来历的，心里不免有些忿忿，林姨娘也是越说越气，轻蔑道：

盛华兰...哼，当日是我看走了眼，还真以为她真是个大仁大义的贞洁烈女，把一干产业全部给了非自己出的儿子，自己退隐后头吃斋念佛，没曾想也留了一手！还整日摆出一副我天大恩人的恶心模样来，装的一副穷酸样儿来唬人，若是我有一份丰厚的嫁妆，谁人不好嫁？当初她要是不对我藏着掖着我何至于……？

这次墨兰一句没接口，看了看在那头正生气的生母，只嘴角动了动，心道：你姓林，老太太姓徐，府里姓盛，她的养老体己拿出来给你做嫁妆…？

林小娘一摔书本，直起身子，冷笑道：

盛华兰哼哼，不过也好……这几年，老太太在六丫头和七丫头身上花费的银钱大娘子早就已经惦记上了；不过是寿安堂被老太太看的活似个铁栅栏，大娘子也安插不进也收买不了，老太太到底有没有钱，或者有多少钱，大娘子可是全然摸不着路数，想来想去，也只有从六丫头和七丫头那儿下手了……可惜七丫头太聪慧了，竟然看出了大娘子的用意，就是不知六丫头是不是也……

墨兰听了，心里没来由的痛快了下，笑道：

盛纮叫大娘子去探探也好，没的全便宜了那两个小丫头，老太太就是再宠她们两个也得顾着规矩，府里姓盛的姑娘可不止两个，当我和如兰全是死的不成，总不能金山银山都归了她们两个吧！

林小娘摇摇头：

盛华兰金山银山也不至于，当初老太爷早逝，还留下不少烂摊子要收拾，老太太把主君记在名下后，又和三老太爷结结实实打了场官司，险些惊动有司衙门，着实折进去不少家产，后来又把产业整齐的还给主君，老太太纵算是有钱也有不到哪里去？瞧着吧，大娘子这般搂银子，掐尖要强揽权的脾气迟早又要惹翻了老太太！哈哈……

林小娘伏在迎枕上笑了一阵，慢慢敛住笑声，正色对墨兰道：

盛华兰以后你别与六丫头和七丫头对着干，今日瞧着她们两个都不是个好惹的别说如兰整日打人骂狗的惹人厌...不过，要是能挑着五丫头和她们闹，那是最好不过。

墨兰眼睛一亮道：

盛纮娘说的对。五丫头和大娘子一个样，爆竹脾气，一点就着，又好糊弄！

忽然又神色黯淡了些，

盛纮偏偏二哥哥七妹妹和她全然不像，心思深人也机警，而且读书这般好，倒是哥哥有些浮躁些，庄先生也说他学问不扎实，不好好备考，却喜欢同那些酸秀才结交。

林小娘从炕上捡起书卷，笑道：

盛华兰别听庄先生瞎扯，他厉害，怎么自己不考取功名？都说少时了了，大时未必，我看二哥儿不见得如何；那些三四十岁的还有下考场的呢，你哥哥才多大，多结交些朋友，将来官场上也好应酬。

墨兰端起燕窝盏慢慢喝着，有些忧心道：

盛纮结不结交的也无所谓了，二哥哥眼看就要春闱了，说不准就一举中的了，但盼着两年后的秋闱哥哥也能高中才是。

林小娘忽的皱起眉，想起儿子屋里那几个小妖精似的丫头，成日里穿红戴绿涂脂抹粉的，没的勾引坏了她儿子；不如……

就在银杏和九儿进了暮苍斋第二天，盛老太太发话：大娘子说的极有道理，六姑娘和七姑娘身边老的老小的小，不堪用事，将寿安堂的二等丫鬟翠微也拨去给六姑娘和七姑娘使唤，待到几个大的要配人了，小的刚好能顶上。

珺兰坐在右梢间的木炕上，而明兰坐在一旁，下头林立着一众丫鬟，一旁是刚来的翠微银杏和九儿，另一旁是蒹葭、伊人丹橘和小桃，下首是几个三等小丫头，只见珺兰笑着说：

盛漪兰（赵琬琰）...以后可得仰仗各位姐姐了，我和六姐姐身边这几个原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我们也没怎么管教，不大懂礼的，三位姐姐都是老太太和大娘子身边得意的人，便替我和六姐姐累着些。咱们院虽然小，但是却五脏俱全，一举一动也得合规矩才是，翠微姐姐可是房妈妈一手调教出来的，以后下头的几个妹妹便劳烦您了。

珺兰说完，明兰接着说：

盛老太太七妹妹说的对。以后还请翠微姐姐多担待！

翠微生的一张白净的鹅蛋脸，看着便稳重和气，道：

配角（翠微）瞧两位姑娘说的，之后一个院里住便都是自家姐妹，我仗着老太太的谱儿便托大些，但愿各位妹妹不要嫌我才好。

她话虽然是对着众丫鬟说的，眼睛却独看向银杏和九儿。

银杏秀丽的瓜子脸有些苍白，九儿低着头，侧脸看去，只见她撅了撅小嘴。

丹橘看了小桃一眼，只见她还是憨憨的，然后又去看明兰，只见她小小的身子端坐在上首，许是因为搬家劳累，与老太太分别难过，过年后她消瘦许多，原本白胖的小脸划出秀美柔和的弧线，露出纤细秀雅的脖子，一双眼睛便显得很大，幽黑沉静的深不见底，这样明净灵动的眸子后面藏着怎样的心事？当初搬出寿安堂时，老太太不是没看出姑娘身边人手是断了档的，自己和小桃还有那四个绿的都和明兰差不多大，崔妈妈是有家累的，不能日夜在内宅，于是老太太他当时便要拨人过来，不是翠喜便是翠微，谁知明兰却拒绝了。

盛老太太...先等一等，回头我自会向老太太要人的，这会儿还说不准

明兰脸上闪着孩子般的淘气，神色却有些苦笑的意味，

盛漪兰（赵琬琰）就是，就是，总得等人家发了招数，咱们才好应对。

珺兰也跟着说道。

当时只有老太太和房妈妈听懂了，也苦笑着摇头，丹橘和蒹葭却是一团糊涂，直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大娘子是所有哥儿姐儿的嫡母，插手暮苍斋的事那是顺理成章的，连老太太也说不得什么；自家姑娘早料到了大娘子会派人过来，便预留了这一招。

果不然，第一天给大娘子请安便送人过来了，银杏和九儿一进暮苍斋，便对着比自己小的丹橘摆出大姐姐的架子，且又是大娘子派来的，丹橘立刻就得交出明兰屋内的权力；还好，那边寿安堂一得消息，便及时拨了个翠微过来，年纪和资历刚刚好压了银杏和九儿一头，且是老太太身边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