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自己面对（二）

第二天一早，珺兰和明兰破例没有睡懒觉，早早就到了寿安堂请安，瞧见盛老太太也是眼皮发肿，祖孙三人搂着又是一顿好叙，盛老太太把珺兰前前后后看了三遍，活似孙女在外头睡了一夜便掉了三斤肉一般，叨叨着问暖阁漏不漏风，地龙热不热，炕床烧的怎么样？

坐在一旁的王氏端着茶碗，表情有些复杂，早年婆媳没有闹翻的时候，她也当过一阵子好儿媳，其实盛老太太这人颇难伺候，秉性高傲清冷，多说笑两句她嫌人家闹，多殷勤些她嫌人家烦，多关心体贴她些她又觉得被人干涉，即便是当初的林小娘养在她身边时也没见她怎么热络，因是王氏当初便不愿意如兰来寿安堂受冷遇，也不知这六丫头烧对了哪路香，竟与珺儿一样受宠；当初刘昆家的提醒该把明兰迁出来了，她并不放在心上，细想起来倒是有理。

如果将来非要将明兰记在自己名下，那自己也得端起嫡母的款儿来，该培养感情就培养感情，该教导就教导；而且姑娘家大了，老是在寿安堂里，那齐衡进进出出的多有牵涉，也是不好；重要的是，最近陡然发现，在老太太的教育下明兰行止得体，读书女红都多有进益，反观自己的如兰却依旧一派天真直率，专会和墨兰斗气使性，全无长进，把明兰迁出来，也好让如兰多和她处处，多少有些好影响。末了，王氏在外头也有个好名声。

想到这里，王氏心情舒畅许多，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四个女儿请安比两个看起来排场些了不是。

搬入暮苍斋第二天，明兰就积极了履行义务，在寿安堂吃过早饭后，让丹橘看家，带着小桃和燕草去了正院给王氏请安，看见两个姐姐已经坐在房里，正面是铺锦堆棉的炕床，墨兰和如兰面对面的分坐在两边，时不时冷眼对看上一眼，宛如王八和绿豆。而珺兰还在床上耐床，还不起来。明兰前脚刚出门，珺兰后脚就起床了。

明兰暗叹，心道终于开始了；走到当中，笑道：

盛老太太两位姐姐好，瞧着是我迟了。

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的坐在如兰旁边，只是老太太拉着她多说了两句，寿安堂离王氏这里又远，所以才会迟到。

墨兰当即冷笑一声：

盛纮六妹妹可是老太太的心头肉，便是迟了一会儿又有什么打紧？难道大娘子还敢为了这一刻半刻的迟了，来责罚妹妹不成？

明兰摸摸自己的袖子，把衣襟抚平了，如同抚平了自己的心情，慢条斯理道：

盛老太太四姐姐一大清早好大的火气，听姐姐的话，大娘子若是不责罚我，便是大娘子没有胆量，可若是责罚了我，老太太未免会觉得不快，姐姐一句话可是绕上了两位长辈呀。

如兰睁大了一双眼睛，转脸看着明兰，满眼都是不敢相信和窃喜，那边的墨兰也是被噎住了，明兰可能不怎么记得，可是墨兰却清楚的记得五岁前的明兰是何等懦弱好欺负，她不止一次使唤差遣过她，如兰也对她呼呼喝喝不知多少次，可之后明兰被带进寿安堂后，便好几年都没怎么相处了，平日见面也是只客套的说几句，印象中只记得明兰十分老实懦弱，呆呆傻傻的。

墨兰目光徒然锐利：

盛纮你...说什么？你怎么可以如此污蔑！

明兰心里暗笑，和林小娘一样，墨兰果然是外头柔弱内里却强悍之人，其实如果是真柔弱又如何能混得今日的风生水起，明兰浅笑：

盛老太太哦，看来是我误会了，原来四姐姐不是想让大娘子责罚我呀。

墨兰气的内伤，如兰张大了嘴，心里大喜，喜子孜孜的挽起明兰的胳膊，亲热道：

王若弗六妹妹以前身子不好，叫老太太免了给母亲请安，今日第一次来迟了也没有什么？适才香小娘服侍我娘吃过早膳以后，刘妈妈找母亲有事，几位小娘也叫去了，这会儿也还有有出来呢，不妨事的！

敌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朋友，这是王氏传给如兰的理念，平日里她和墨兰斗嘴十次里倒有七次要输的，如今凭空降下外援，立刻精神大振；明兰如何不知这里面的弯弯绕，只不过选择站边最忌讳的就是墙头草摇摆不明，有卫小娘的死在前头，她和林小娘这一边是好不到哪里去了。

如兰找到了战友，拉着明兰说东说西的，一会儿说新进的狍子肉好吃回头送给明兰，一会儿又说她新得了一幅《九九消寒图》要和明兰一起看：

王若弗小时候六妹妹就和我住在一块儿的，可惜后来去了寿安堂便不怎么亲近了，要是咱们在一块儿就好了。

墨兰早已经平复了怒气，斯文的用茶碗盖拨动着茶叶，戏谑道：

盛纮五妹妹真是说笑了，六妹妹在老太太跟前可是吃香的喝辣的，可风光着呢，如何肯来葳蕤轩？唉——说起来，也是我没有福气，当初进不了寿安堂，可五妹妹却比我们两强的多了，怎么老太太也瞧不上眼呢？

珺兰才刚走进葳蕤轩的正房，就听到墨兰如此说，心下有些不高兴，随即走过去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三位姐姐可早着了，看来妹妹来迟了！

要论道行，如兰的确不如墨兰，她骂人在行，可是这种精致的斗嘴却往往会被拿住马脚，就这一句话就被顶住了，可墨兰的道行却不如珺兰，看着如兰捏着明兰的手立刻收紧，明兰哀悼的看着珺兰，珺兰有些心疼道：

盛漪兰（赵琬琰）四姐姐可真逗，当初五姐姐和母亲是母女情深，舍不得大娘子为难的，四姐姐倒是大孝顺，可是老太太总想着莫要拆散人家骨肉，所以才挑了六姐姐的。

如兰立刻受到提醒，扑哧笑出来：

王若弗对呀，四姐姐倒是大孝顺舍得林小娘，可老太太却不忍心呢！

随即放松了手，明兰忙不迭抽回自己可怜的小胖胳膊。

墨兰站起身来，看着如兰、明兰和珺兰，一字一句道：

盛纮你竟然敢如此议论长辈和姐姐？

盛漪兰（赵琬琰）呦，我哪里议论了，我记得好像是四姐姐先说的，我只是顺着四姐姐话说下去而已，怎么四姐姐想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珺兰说道。

明兰听了，笑吟吟的道：

盛老太太我们如何议论了？四姐姐倒是指点一下我们哪一句说错了，说出来好叫我们改呀。

有本事你就从她的话里找出茬子来。

盛漪兰（赵琬琰）就是，就是！要是四姐姐能够找出来，我自会去父亲那儿请罪！

珺兰本就不喜墨兰，如今更甚。

墨兰意外的瞪着明兰，秀目大睁，明兰平静的看回去，她不是故意要和墨兰斗，但今天一进门墨兰便得理不饶人，咄咄逼人，句句藏厉，这会儿明兰若太示弱了，那不但被如兰轻视，还得准备好以后日日被欺负，她亮出爪子不过是让别人知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虽然没有亲兄姨娘，可也不是全无倚仗的。她不仅有老太太，还有珺兰，所以她不怕。

两个女孩目光对峙着，空中火光四溢，如兰大是兴奋，两眼发光，而珺兰默不出声，认真着听着外面的动静。明兰轻轻别过眼睛，装运害怕的样子，站起来走到墨兰面前，乖巧的福了福，恭顺道：

盛老太太都是妹妹的错儿，若不是迟了也不会和姐姐嘴巴淘气了，四姐姐莫气，妹妹给您赔不是了。

明兰说完，珺兰走过去一把拉住墨兰的袖子，然后红着眼睛，泪水涟涟的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四姐姐，都是妹妹的错儿，要不是我赖床不想起，也不会和姐姐嘴巴淘气了，四姐姐可不要气，妹妹在此给你赔罪了。

如兰心里大骂明兰和珺兰没有出息，抗打击力度也太差了，这才坚持了多久呀，立刻掳袖子打算参战，这时门外帘子被彩环挑开了，道：

配角（彩环）大娘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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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哪个亲提议，古代话本是章回小说，我觉得很有道理，于是一口气都改成‘回’了，那个亲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是谢谢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