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自己面对（一）

珺兰深知，自己与明兰住在寿安堂的好处不单单是吃穿用度的提升，而是一种舒畅的生活节奏，也不必仰人鼻息看人脸色，可以娇憨自在的过日子；在寿安堂住了这些年，明兰可从来没有受到过王氏的刁难，不仅是因为有老太太庇护，更是因为有珺兰的保护，和兄弟姐妹更是没说过几句话，每日都和盛老太太还有珺兰腻在一块儿，在她们跟前读书写字或者做针线，晚上便睡在老太太和珺兰的隔壁。

如兰每次心里不平衡时，也想给明兰寻一些麻烦，可如果她要找明兰，也必须经过重重关卡，寿安堂大门，正房里的房妈妈，次间里的珺兰，捎间里的崔妈妈，待她一路杀进梨花橱逮住明兰，盛老太太和珺兰不是在隔壁念经，就是在隔壁聊天，她又如何找茬连给王氏请安都被老太太推说年纪小身体不好给暂免了。

自从搬进寿安堂，再无一人给明兰受过气白过眼，盛老太太对她的种种关怀，珺兰对她的百般呵护明兰心里一清二楚，也是万分感激，可是随着墨兰搬入葳蕤轩，明兰知道这种愉快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香小娘…姑娘们也渐渐大了，也该有自己的屋子了，葳蕤轩如今还空着两处，不如让明兰和珺兰也搬过去，也该让她们姊妹多相处些日子，回头嫁了人也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长柏中举回来后一日，王氏来请安时，笑着对盛老太太道。

在里屋写字的明兰听见了，心里咯噔一声，考了眼炕几对面正帮她磨墨的丹橘，她也是一震，这时外间的珺兰的道：

盛漪兰（赵琬琰）祖母，我自小在寿安堂长大，怕是搬去了葳蕤轩不习惯，我还是喜欢和祖母同吃同住，祖母我不想搬走，也不想六姐姐搬走，六姐姐要是搬走了，就没有人陪我玩了，那我岂不是又的无聊死了。

这时盛老太太低低的咳嗽声，房妈妈笑着说：

盛如兰大娘子说的是，昨儿个老太太还同我说该让六姑娘个七姑娘自个儿住了；……可是，大娘子也该知道，这些年可真是亏了六姑娘和七姑娘，这寿安堂才能热闹活泛许多，老太太身子虽然说好些了，可这要是……

说完，继续说道：

盛如兰况且七姑娘自小身子就病弱，现在身子好不容易好了许多，怕是挪了地儿，七姑娘的病又得犯了。

房妈妈拖长了声音，王氏神色有些尴尬：

香小娘倒是我疏忽了，自然是老太太和珺儿的身子要紧；只是叫别家知道家里就珺儿和明兰没有自己屋子，还以为我不喜欢珺儿和刻薄明兰呢…

房妈妈忙接过话：

盛如兰大娘子也说的有理，不单单是她们姐妹要多处着，姑娘大了也得学着管自己的屋子，没的老腻在祖母身边长不大的；是以老太太说了，不如就将寿安堂东侧空着的那排屋子收拾出来让六姑娘和七姑娘住，那儿不仅离寿安堂和葳蕤轩近，也能让七姑娘好好的休养不是？

这个提议十分和谐，王氏也同意了，立刻指挥人手收拾屋子去了，明兰惴惴的从里屋出来，就看见珺兰低着头拉着祖母苍老的手，摇啊摇的，盛老太太把珺兰拉上炕床，又让明兰坐下，心疼的搂着珺兰，良久方道：

盛长枫珺丫头，祖母也很舍不得你，你毕竟从小就跟在祖母身边，可你总得学着自己过日子，怎么管制丫鬟婆子，银钱收支，和兄弟姐妹们来往，…祖母不能一辈子都挡在你和明兰前头啊。

盛漪兰（赵琬琰）可，可...

珺兰还是有些不舍，但是也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明兰抬头看着盛老太太布满皱纹的脸，灰浊老迈的眸子，只觉得心里一酸，怔怔的掉下眼泪来，然后说道：

盛老太太...祖母，明兰一定会乖乖的，一定不给祖母丢人，也一定照顾好七妹妹。

听了明兰的话，珺兰从盛老太太怀里起来，然后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祖母，我定会好好的照顾自己，也会好好的学习，一定不会让祖母失望的。

……

小姐住的绣楼多是南方特产，北方人素喜高阔爽朗，所以流行独立小院，寿安堂东侧那处小院原先不过是个赏雪看湖的别院，规模不及葳蕤轩一半大，王氏连着收拾了三次，盛老太太看了都不喜，说太过简陋不适居住。被盛紘知道了后，立刻请了泥瓦木匠将那小院里外整修了一边，重新粉刷油漆修葺，足足弄到过年盛老太太才点头，发话等开年便让珺兰和明兰搬过去。经过这一折腾，盛府上下都知道六姑娘明兰和七姑娘珺兰都是盛老太太的心头肉，便是搬出了寿安堂众人也不敢怠慢轻视。

因为这个缘故。这个年珺兰过的格外抑郁，给祖宗牌位磕头时泪眼汪汪，看着烟花都会平白掉两颗泪，日日扭着盛老太太不肯放手，连睡觉都赖在祖母屋里，常常睡醒了脸上都是湿的，盛老太太每每瞧见了也是一番叹息，却并不言语。而明兰虽然有不舍，却只能躲在自己的屋子里悄悄的流眼泪。

出了正月，老太太挑了个风和日丽的好日子，房妈妈点齐了兵马，将珺兰和明兰的一干事物打点清楚，浩浩荡荡的搬家去了，明兰和珺兰拜别了盛老太太，珺兰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寿安堂，这个世界她第一个可能也是唯一一个避风港湾，那里有全然无私关心她爱护她的祖母，可是，这世上没有人能为她遮风挡雨一辈子的，这世界终得她自己去面对。

搬新家的前一天，珺兰和明兰捧着新做好的扇套去找盛长柏。

盛漪兰（赵琬琰）二哥哥，你给我和六姐姐那个小院题个名字吧！

盛长柏听了，然后说道：

盛长柏七妹妹，你自己就是一个才女，怎么不自己替小院题个名字？

盛漪兰（赵琬琰）二哥哥，你就替我题一个吧！我倒是有些好名字，比如‘潇湘馆、蘅芜苑、秋爽斋、稻香村、芦雪庵’，虽然一个比一个文绉绉的，可我觉得这些名字叶太平常了，二哥哥你就行行好，替我题一个吧！

珺兰拉着盛长柏的袖子撒娇道。

盛长柏想了越久，然后说道：

盛长柏让我替你的院子题名倒是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珺兰听了两眼发光，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行。不管是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你。

盛长柏笑了笑，然后说道：

盛长柏七妹妹，你替我做一根腰带和一个扇套，我就替你题名。

珺兰听了，然后大声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二哥哥，你这是趁火打劫。

盛长柏笑了笑，珺兰想了许久，然后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行，我答应你。

长柏哥哥收了润笔费，立即文思泉涌，大笔一挥——暮苍斋。

暮苍斋有三间坐北朝南的大屋，正中被珺兰做了正堂，充当客厅，左梢间做了卧室，右梢间做了书房，大屋两侧各一间耳房，前后再两进抱厦，供丫鬟婆子们住；这地方十分临近寿安堂，基本上被寿安堂外的园子包裹来里头，一条回廊连接两地，如果这里珺兰惨叫一声，那里盛老太太立刻就能听见赶来救火。老太太用心良苦，珺兰和明兰十分感动。

盛家六姑娘和七姑娘的基本配备是崔妈妈和秦妈妈一名，大丫鬟各两个，小丫鬟各四至六名，外屋的杂役小幺儿不等，比墨兰如兰的排场是差远了，不过暮苍斋原就小，珺兰又怕人多是非多，乐得顶着谦虚的名头不添人；况且盛紘素来重官声，不肯弄出骄奢之风，是以盛家小姐的月例银子是二两白银，不过这是明面上的账，事实上如兰有王氏资助，墨兰有林姨娘赞助，盛老太太也每月给珺兰和明兰另行送钱，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乔迁那日，盛老太太坐镇正堂，兄弟姊妹们都来祝贺，长柏哥哥送了个润泽如玉的汝窑花囊，上头还插着几支鲜嫩的红梅；如兰送了一个雕花绘彩的花鸟大理石笔筒；长枫送了一整套《山海志》；墨兰送了一对手书的门联和一副亲绘渔翁垂钓图；如兰送了一个雕花绘彩的花鸟大理石笔筒；长枫送了一整套《山海志》；墨兰送了一对手书的门联和一副亲绘渔翁垂钓图；最后长栋畏缩的拿出贺礼，香小分别粉翠蓝杏四色，绣着四季斑斓的花鸟鱼虫，甚是精致，看着长栋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珺兰偷偷凑到他耳旁：

盛漪兰（赵琬琰）告诉香小娘，我和六姐姐都很喜欢。

小长栋立刻面上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