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8鱼与饭（一）

与两个姐姐的呼天抢地不同，珺兰和明兰听说不用上课，第一件事就是叫小桃去长栋处递了请假条——早自习暂停三日，两人便商量着如何玩的事宜。

虽然珺兰喜欢读书，可弦绷紧了，也会觉得累。一开始庄先生的课是为了多知道些知识，有些事总不能逮着内宅的丫鬟婆子就问当今天子姓啥名谁吧，但是这几年书读下来，为人处世该知道的早就知道了，近年来庄先生加大力度的讲了八股文和策论如何做，珺兰对这些最感兴趣了，而明兰在庄先生一开始讲课她就昏昏欲睡，早就想脚底抹油了。

吃过晚饭把书本一推，洗过小脸小脚丫便开开心心的去见周老太爷，没有第二日早起的负担，一觉睡的喷香熟酣，醒来后伸着小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

此时正是夏秋之交，天光晴朗，珺兰和明兰宛如刚放了暑假的孩童，一请过安后，便向崔妈妈要了鱼竿鱼篓要去府中的那莲池里垂钓，崔妈妈知道珺兰和明兰素来懂事乖巧，这几年见她读书十分辛苦，便答应了，还给配了一盆子鱼饵，又细细吩咐蒹葭伊人，丹橘小桃要仔细看住珺兰和明兰，离塘边远些，莫要掉进去反被鱼吃了云云，珺兰和明兰点头如捣蒜。

盛府内有两个池塘，一个大些，靠近盛老妻妾的主宅一个却只有巴掌大，靠近寿安唐和家塾，大池塘里的莲蓬藕荷鱼虾都有人打理，珺兰想了想便直奔小池塘，不仅是因为小池塘小安全，也是因为省去不必要的麻烦，选定地方，蒹葭给珺兰和明兰安了小竹椅撑了大娟布伞，采蘋和子衿一个端着茶水一个端着水果点心分别放在小竹几上，明兰见排场这般大，为了不辜负珺兰的陪同，觉得不钓上个十几条也未免过意不去，可越是着急越没有动静。

盛漪兰（赵琬琰）六姐姐，你不要着急，钓鱼可是要耐心的。

珺兰看着明兰的样子笑了笑说道。

可是不管怎么样，珺兰和明兰就是钓不到鱼。好在小桃原本就是乡下来的，于钓鱼捉虾最有经验，便教珺兰和明兰挂饵看浮子，在名师的指点下，果然立时便有两条笨鱼上钩。小池塘里的鱼儿安逸惯了，何曾被捕捉过，都笨笨傻傻的，就像是明兰发呆时的样子。

盛漪兰（赵琬琰）六姐姐，这儿的鱼笨笨傻傻的，与我发呆时最为相似。

珺兰笑着说道。

盛老太太七妹妹，我哪有笨笨傻傻的。

明兰回嘴道。

不过半个时辰明兰便钓了八九条，而珺兰只钓了一条，明兰大是得意，珺兰说道:

盛漪兰（赵琬琰）六姐姐，可不要得意忘形了。

明兰听了作势要打珺兰，一边与珺兰玩闹，一边说:

盛老太太七妹妹是羡慕我钓鱼比你厉害吧！

盛漪兰（赵琬琰）谁羡慕你呀！你除了钓鱼比我厉害之外，其余的我都比你厉害。

珺兰玩笑似的说道。

这时珺兰见到清凌凌的池水中有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心中一动，便拿过一柄长杆网兜，和明兰齐力朝那个方向用力兜了几下后提起，众人一看，原来是一直肥头大耳的甲鱼，正一副呆呆状扒拉着网兜，珺兰乐了，小手一挥，带着笨鱼个胖甲鱼鸣金收兵，直奔西侧小厨房。

盛漪兰（赵琬琰）六姐姐，那我就等着你的菜了。

明兰点了点头。

当初林小娘成功进门后，因为种种原因，盛老太太愈加不愿意和人来往，便托说要吃素，又置了个只有五六个灶头的小厨房，与府里全然隔了开来，这个习惯到了登州也带过来了，小厨房只管寿安堂的一众饮食，见盛老太太宠爱的六姑娘和七姑娘来了，都恭敬的笑着行礼。

明兰把鱼篓倒出来，几条鲤鱼和那只甲鱼让丹橘端回去拿水养着，五条鲫鱼便拿来做菜，两条煲成两碗鲫鱼汤，三条做成两份葱香鲫鱼脯，明兰跟着上辈子的回忆指点着掌厨妈妈做了，待到中午开饭时，一份汤和鱼脯送上饭桌，另一份送去给崔妈妈并丹橘小桃几个奴婢吃。

明兰心情雀跃的坐在桌旁，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盛老太太，谁知老太太却一直不开饭只看着门外，大户人家规矩大，长辈不说开饭，明兰连筷子都不能碰，正要开口问祖母。

盛漪兰（赵琬琰）祖母，怎么还不开饭，我都饿了！好不容易能够吃到六姐姐亲手做的菜，可馋着我直流口水呢？

珺兰刚说完，忽然门口帘子一掀，一个修长的身影飘然而来，珺兰看清了来人，嘴巴张大了……

盛长枫衡哥儿多吃一些，下晌还得读书，可得吃饱吃好了，把这里当自个儿家罢。

盛老太太慈祥的朝齐衡说，又吩咐房妈妈给他布菜，齐衡唇红齿白，回以斯文一笑:

齐衡这鱼可真好吃，老祖宗您也吃，……咦？七妹妹你怎么不吃呀？

珺兰嘟囔着小声说:

盛漪兰（赵琬琰）哼，什么功劳都没有，既然还比我吃的多。

珺兰说完，才微微抬头，皮笑肉不笑道:

盛漪兰（赵琬琰）您是客人，理应您吃，您吃。

盛老太太笑道:

盛长枫这两道鱼菜可是今儿个明丫头和珺丫头的心意，鱼是她们两人一起钓的，也是珺儿吩咐这么做的，可真是味儿不错。

野生的鲫鱼原本就鲜美可口，那鲫鱼汤是将鲫鱼用滚有略微炸成金黄色立刻投入砂锅中，配以笋片新鲜蘑菇香菇和嫩豆腐，放足了香姜料在小红泥炉上足足煨了两个时辰，待到豆腐都煨穿孔了才得成的，汤色乳白，鲜美润口，盛老太太和齐衡都忍不住喝了两小碗。

还有那葱香鲫鱼脯，是将鱼肉片开，用盐姜汁和酒腌渍上一个时辰，在用小胡椒和葱段放在温油中反复煸炸而成，葱香浓郁，微辣鲜咸，轻酸薄甜，极是开胃爽口，齐衡吃的美味，不觉连着扒了两碗饭，眼中破坏了他谪仙般的翩翩公子形象，只看的他身后的小厮张口结舌。

饭后上茶，齐衡坐在盛老太太下首的一张常春藤编的高脚藤墩上，优雅的擦擦手指，端起茶碗道：

齐衡可真是谢谢七妹妹了，为了我这般费心。

哼，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珺兰窝在旁边一把三边围起来的富贵花开乌木大椅中，和齐衡并排而坐，椅高腿短，便悬空一双小脚，眼睁睁的看着身边齐衡身下那那把她惯坐的藤墩，呵呵笑了几声：

盛漪兰（赵琬琰）只是凑巧而已。

隐下轻轻咯吱声。

盛老太太笑道:

盛长枫这两个小猴儿太淘气了，昨日一说不用上学，今日便背着鱼篓下水捞鱼去了，不过是为着好玩罢了，衡哥儿莫要谢她！

齐衡目光闪烁着笑意:

齐衡七妹妹，明日咱们吃什么？

西湖醋鱼和清炖甲鱼汤，不过你没机会了，今晚它们就会上桌的！珺兰暗下决心，脸上堆着天真的笑容:

盛漪兰（赵琬琰）小公爷问的好，回头我就去厨房那儿打听打听哦。

盛老太太想起一事，道:

盛长枫我怎么听说你养了几尾活鲤鱼和一只甲鱼在院里？

齐衡立刻灼灼目光望向珺兰，珺兰只能再次傻笑几声，不情愿的坦白，借口道:

盛漪兰（赵琬琰）……鲤鱼和甲鱼还得养个两天，待吐尽了泥沙才好做菜的……

齐衡那什么时候才能吐尽泥沙呢？

齐衡追问，似乎忽然对吃的很感兴趣。

珺兰除了腹诽‘你丫饿死鬼投胎啊’，只能打马虎眼道:

盛漪兰（赵琬琰）不知道，呵呵……

明兰听了觉得奇怪，‘咦’了一声道:

盛老太太七妹妹，刚刚你不是告诉我大约，好像，差不多后天吧。

珺兰扶额，六姐姐也太会拆台了吧！怎么把实话给说了出来。

齐衡兴高采烈道:

齐衡那咱们就说定了，后天吃鲤鱼和甲鱼！妹妹可莫要小气不肯端出来哦。

明兰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然后低头啃了口琵琶果，细里转了转，抬头问道:

盛老太太祖母，以后小公爷都在这里用午饭吗？

盛老太太眼中一闪，笑道:

盛长枫衡哥儿和你二哥哥眼看就要考举了。可要紧着些学业，所以这阵子他先在这里吃，回头家塾那儿布置好了以后，就和你两个哥哥一块在那儿用饭。

珺兰听了，接着问:

盛漪兰（赵琬琰）祖母，就算家塾那边没有布置好，可小公爷还是可以与二哥哥一起用饭啊！小公爷直接去二哥哥那儿就行了，怎么偏偏来咱们受安堂用饭？

珺兰觉得奇怪，齐衡明明有地方用饭，怎么去选择在寿安堂用饭，齐衡绝对是用心不良。

盛老太太笑了笑说:

盛长枫你二哥哥最近都是你母亲那儿用饭，衡哥儿去有些不便，所以你父亲便安排衡哥儿来寿安堂用饭。

珺兰‘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

明兰大喜，随即转头朝着齐衡，拍手道:

盛老太太好呀好呀，庄先生说论语说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小公爷和二哥哥一起用功探讨学问定能事半功倍，将来必然一齐考上！

珺兰接着说:

盛漪兰（赵琬琰）那我在这儿祝小公爷脱颖而出，不负众望，与二哥哥一起考上！

齐衡乐了，伸手捏了捏珺兰头上的包包，觉得手感甚好:

齐衡那我承六妹妹和七妹妹吉言了。

珺兰头上被动了土，抑郁的小脸蛋红扑扑，鼓着脸颊说，不再说话，不想齐衡瞧她可爱的紧，忍不住又摸了摸她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