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三十五：夜神润玉（1）

　　这日，我带着阿离前往凡间游玩。一路上不禁对他道：“你父君果然是个靠不住的，居然就这么将你扔给我，同你娘亲去神界听灵宝天尊的座谈会去了。”

　　阿离东瞅瞅西望望，对我道：“小姨别生气，阿离很乖的。”他忽然停下了脚步，拉了拉我的裙角，指着对面卖糖葫芦的小贩对我道，“小姨，阿离想要。”

　　我拉着他走过去，风吹起我的面纱，我低头对阿离道：“自己拿吧。”

　　阿离挑了两串，对我道：“小姨，阿离想给娘亲也拿一串。”

　　我付了银子，对他道：“你娘亲自然会欢喜的。”

　　买了糖葫芦，我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忽然听见一声呵斥：“王上车驾，快让开！”

　　我拉着阿离躲开，却远远望见旭凤坐在那车架之中，不禁皱了皱眉。他怎么会在这里？

　　天界的神仙，若是没有要事，是不能私自下凡的。旭凤……莫非是在凡尘渡劫？

　　我望着车架从我身边驶过，紧了紧握着阿离的手，带着他隐了身，一路跟了上去。

　　到了王庭，我才发现，不光是他一个他，穗禾同锦觅都在，看来确实是在凡尘渡劫了。

　　我本来想着就来看看的，没想到，却发现润玉也在。少年白衣落落，翩翩若惊鸿。

　　我一时看痴了，阿离拉了拉我的裙摆：“小姨？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见润玉周身泛着仙气，再看锦觅如同凡人无二，便已猜到润玉是来陪锦觅历劫的。

　　心口处的钝痛告诉我，其实我对他的爱，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我的理智说我已经不爱他了，可是我的心却告诉我，我放不下他。

　　我握紧了阿离的手，想起了前日凤九告诉我的消息，她说，璇玑宫外的暗林附近，布满了虹桥。她说，那是天界的夜神殿下为了他的未婚妻所布，只为了她不要迷路。

　　我识路的本事也不好，在璇玑宫做仙侍的那些年里，却从来不见润玉对我也这般费心。其实，还是因为我不是他在意的人吧——

　　梦中润玉说的故事，又一遍在我耳边响起：“传说万年前，昙花爱上了为它日日浇水除草的韦天上神，日日开花，季季灿烂。可是，它并不知道，它所爱慕的上神潜心修道，早已断绝了七情六欲……”

　　我悄然转身离去，不敢再回头看一眼。我知道后来的故事，永远也不敢忘记——昙花等了上神几千年，也等不来上神的一次回眸……

　　我大彻大悟：缘起缘灭缘终尽，花开花落花归尘。缘起之时，终有缘灭之日，尘世情缘尘世尽……

　　带着阿离走出了一段路，我才黯然停下脚步。阿离对我道：“小姨，你哭了。”

　　我伸手摸了摸脸，才发现掌心一片水泽，我才晓得自己哭了。

　　跌跌撞撞地回到青丘，我深呼吸了一口气，将阿离交给迷谷，转头便跑去了十里桃林。

　　只见四哥正隐在桃枝中喝酒，我失魂落魄地走近他。白真往下瞥了一眼，翻身落下桃树：“这是怎么了？”

　　我在四哥怀里流泪：“四哥，我明明这么喜欢他，他的眼里为什么就是没有我呢？”

　　白真轻叹道：“别想了，清清。折颜那里有一种药，喝了就能忘记所有想忘记的事情。小六听话，忘了他吧。”

　　我出身青丘，天生神女，是四海八荒皆知惹不得的女神仙。九万年来，一直顺风顺水，只有他，一回又一回地令我栽跟斗——可是，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忘了他。

　　璇玑宫中的昙花早已开放，花开是缘，花落是劫，一切都已经是命中注定。

　　九百年前凡尘一劫，九万年间倾心相许，这便是我的爱情。可惜，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伤了醉了，我便以为放下了，却总会在梦醒之后，想起你默默落泪。

　　润玉啊润玉，承阳啊承阳，你到底要我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