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共情

第十五章共情

出了酒仙府，锦觅又是忐忑又是愧疚，在璇玑宫什么忙也帮不了，反倒惹了一堆麻烦，心中懊悔十分，堕于最后默默走着。

邝露也是十分歉疚自责，说道：“殿下，这次是我们错了，请殿下责罚。”

润玉走在前面，既不回头也不停步，说道：“偷盗非君子所为，以后别再做了，此次酒仙目的在我，你们不偏不倚正好撞上罢了。只是栖梧宫那边，你和锦觅以后少去，天界规矩繁多，免得你们冲撞了火神。我来保你们，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次若再闹出事来，我便任你们由火神处置。”

生硬的语气让邝露和锦觅头一次生出畏惧之心，邝露立时回话道：“是，殿下，您放心，邝露日后一定好好待在璇玑宫，再也不乱跑了。”

锦觅抬头看了看润玉冷肃的背影，张张嘴终是没能说出一句话。

“时辰差不多了，邝露你先回璇玑宫，锦觅跟我去布星台挂夜布星。”

邝露应“是”，满是忧伤的给锦觅使了眼色叫她小心，悄悄挥挥手走了。锦觅只得苦笑，一路默默无言的跟着润玉来到布星台，乖巧的站在他身侧看他布星挂夜。

润玉一直专注布星，脸上神情淡淡，不辨喜怒，他不问话，锦觅也不敢说话，直到星辰升起，天河横亘重现璀璨。

“平时不是话很多么？怎么今夜一句也没有。”润玉收回手理了理袖子侧身看向锦觅，“今夜的星象行位，你看懂了几分？”

锦觅点点头复又摇头，“我没看……我整晚全看殿下的脸色了。”

润玉捏了捏额角，说道：“你果然是很怕我么？我要的不是你怕我，锦觅，你生性单纯，但天界不比花界，这里并不像你看到的升平祥和，你要学会保护自己，知道吗？我不反对你们出去走动，但是有些地方人多嘴杂，一旦出事，便是我也难保你们平安，你明白吗？”

锦觅捏住润玉袖缘微微摇头，沮丧道：“殿下，我不是怕您，我是难过……我只会给您惹麻烦。”

润玉叹了口气，说道：“别的麻烦倒也罢了，你尽管去惹，我自会处理，只是栖梧宫有多少双眼睛在那盯着护着，惹出事端来，旭凤纯善可能不会与你们计较，可若是招致天后眼目……天界规矩森严，便不是轻易就能过关的，日后切莫再去了，以免招惹是非惹火烧身，你们既然是我璇玑宫的人，就要谨记。”

“我也不是非要去找您那弟弟，我只是想着我救过他两次，不求什么涌泉相报，只用他的火神令去跃龙薹借一件东西而已，于他又没有什么损失，况且他也答应过要报答我，堂堂火神总不能出尔反尔。”锦觅不知是气愤还是委屈，眼眶里竟攒出泪珠子，悬而未落，将眼睛一眨憋了回去。

润玉怔住，眉头皱成一团，生平第一次有种无力感自心间生出，他从前从未觉得自己无权柄无尊位的清寒日子有何不妥，生平但求一个逍遥，此时听着眼前这个小仙侍的诉求，跃龙薹？他竟也办不到，个中滋味着实让他生愧。怨不得锦觅要去栖梧宫找旭凤，求他这个夜神无用，自然不必对他言明。

润玉状似无意的向前踱了两步，“你救过旭凤两次？如此说来，旭凤受伤落入花界时，救了他的是你了？还有一次呢？你若实在想进跃龙薹，我便替你去找旭凤说情。”

“我只是想……借结魄灯救肉肉。”锦觅垂头，嗓音也低了几分。

“结魄灯？”润玉回身凝神看向锦觅，“谁告诉你跃龙薹有此物？锦觅，多肉仙子命星既未陨落，说明确有一线生机，只是一切皆有缘法，到得时候，她自会归来，此时却是你强求不得的。”

锦觅见润玉的神情似有怀疑，哪管他说的什么缘法，急切道：“老胡说的，他不会骗我，况且我也向火神求证过，他当时是认了的。”

润玉终于知道锦觅为何如此执着于灵力，又为何“千方百计”的来天界，进璇玑宫，常常扬言要广结各家仙友，许多怪异的行为都能解释得通了，只是他不愿她再在无妄之境作徒劳之功，于是摇头告诉她：“结魄灯我也只在省经阁的古籍中见过记载，记载的便是灯碎之事，跃龙薹虽存着各类神器，但…我也曾去……看过，确实没有此灯。”

“不可能！火神他当日明明说…他说……他说什么来着……”锦觅似乎是想起来了，又似乎一时想不起，抱住头又急又惧，“他当时神色怪异，闪烁其词，是了，他说即便是有也不借给我……难道真的没有么。”

“锦觅，锦觅！”润玉见她这幅样子只感愤痛，伸掌按住她抖动的双肩以做安慰，止住她激动的情绪。一直以来所怀希望突然落空，润玉虽没有体会过，但也能感受到锦觅此时的痛心，于是说道：“他们骗你是为你好，并不是所有的欺骗都是恶意的，你也别难过，机缘天定，道法自然，缘生缘灭自有定数，你看那里，那便是多肉仙子的命星，还在星河之中。”拉着锦觅看向星河，抬臂间，一道灵力凝聚之处，忽见一颗星子闪了闪，随即又暗淡不见了。

锦觅目不转睛的盯着方才闪烁的那处夜空，静默良久，认真的问道：“殿下，如今我该怎么办？该怎么才能救肉肉？”

“此时你要做的便是耐心等待，”润玉欣慰的一笑，“多行善举，好好修炼，暂且放下这件事开开心心的过日子，我相信你们终有一日会再见面的。”

润玉说能那便是真的能，锦觅终于放下心来，释然点头，微微一笑道：“殿下，谢谢你。”

经此一事，锦觅安静了好些日子，修炼、学习布星术也颇是认真，每日跟在润玉身后，主动揽下很多琐碎差事，跑光明宫，跑星宿司，也算是兢兢业业。

只是润玉担心锦觅是心有愧疚因而拘着性子压抑自己，也不刻意戳破她，但怕她心生杂念练功时走火入魔，于是对她的功课要求十分松懈，她要找活干，也便派一些轻松的差事叫她出去跑跑腿。且时时有意无意的开解她，或不着痕迹的引经据典讲与她听，或带她做些其它事情旁敲侧击以开导，教她煮茶、作画、弹琴，与她观星、下棋，如此寓情于物，将个中道理润物细无声的渗入，如此过得好些日子，终于见她渐渐恢复往日欢脱的样子，也自放下心来。

璇玑宫，膳房。

“小锦觅，小锦觅？哎呀小锦觅，你在厨房鼓捣什么呢？”

锦觅放下手中筷子，抬头欣喜的笑道：“狐狸仙，你怎的来啦！来的正好，我新研究的菜式刚好成了，你帮我尝尝味道好不好。”

“你怎的变厨子了？龙崽儿呢？”月下仙人狐疑的四下瞅瞅。

锦觅兴致勃勃的在一个小玉碟中盛了些菜端到月下仙人跟前说道：“朝会还没散吧，自然在九宵云殿了，不过应该快回来了，你快尝尝怎么样。”

月下仙人轻舒一口气，心道：果然不在，今日只怕一时半会还回不来。拿起筷子吃了口菜，赞许道：“哎呀不错嘛，小锦觅吃货当出境界来啦。”

锦觅得意的嘿嘿一笑道：“那是自然，我说你们天界的省经阁真是个宝库啊，里面居然收有食谱，不过我可不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才研究美食哦，我那是为了给我家殿下补身体，我还特地去岐黄仙官府上请教药膳了呢，殿下他前段时间灵力大损，我当然得好好给他补补了。”

月下仙人见锦觅说的一本正经，放下筷子“切”了一声，伤身那叫补身体，伤灵补身体管什么用，不过润玉确实该好好补补身体，这傻葡萄像是不知晓润玉受伤。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信吗？虽然我爱吃，但是我也的确是为了报答我家殿下啊。”锦觅双手叉腰，说的理直气壮，“唉，算了不跟你掰扯了，你来找我家殿下何事啊？”

月下仙人摆手道：“不是来找他的，是来找你的，你那日没受伤吧？润玉回来可是重罚你了？”

提及这件事，锦觅抿了抿嘴，说道：“没受多大伤，殿下也没有如何重罚，不过依例罚了瓶星辉凝露、抄半部经书。”

“星辉凝露？”月下仙人陡然提高了嗓音，痛心疾首道：“这也能算惩罚？小锦觅啊，你真是暴殄天物啊！”

锦觅不明所以，想了想润玉这些日子以来的悉心照顾，自己如此说确实有些过分，便道：“那便不算吧。对了狐狸仙，多谢你告知命星一事，也多谢你及时找来殿下救我们，要不然可能真要被酒仙扒了我的葡萄皮。”

“好说好说。”月下仙人心虚的笑笑，要说找润玉救她，他当日到璇玑宫时，润玉已经走了，他这叔父没发挥用处，说起命星之事他更是惭愧，不知润玉的伤势调养的怎么样了。这些时日他不好意思来璇玑宫，今日听闻朝会散了被叫两个侄儿被叫到省经阁议事去了，这才耐不住无聊跑来找锦觅。

锦觅问道：“那你来找我做何啊？也是讨还恩情么？”

月下仙人狐狸爪子将锦觅一指，说的悲悲戚戚：“讨什么还啊，你这没良心的，既没受伤也没被罚禁闭，怎的这么久了也不来姻缘府看望老夫，枉老夫惦记你，排了几出你喜欢的折子戏，今日来请你过府看戏呀。”

锦觅闻言脸现愧色，说道：“对不起嘛狐狸仙，唉，殿下虽没罚我禁闭，但是我闯了祸这些日子便自己罚自己思过呢，既然你排了戏，那咱们看戏去吧。”

“好啊，走吧走吧。”月下仙人喜笑颜开。

锦觅忽然想起什么来，说道：“别急，我去给卫儿说一下让她帮我看着菜，一会殿下回来也好用膳。”

月下仙人啧啧赞叹，越看锦觅越觉得和润玉相配。交待好卫儿，两人便到姻缘府看戏。

姻缘府一如既往的热闹，只是大家再见到锦觅也不似先前哄起要她变花，只是开心的一起说说笑笑，偶尔也有几个仙子要拿灵力换花。

锦觅拒绝道：“不用换了，我家殿下说了，灵力还是自己修炼得来的踏实，你们想要什么花我送给你们便是。”

“真送？这么好啊！锦觅半仙，你说你如今在璇玑宫做仙侍，那样……的地方，我们能去找你吗？”

“也无不可啊，”锦觅答应，想了想又说道：“只是你们别像在姻缘府一样一来一大群，三三两两便好，我家殿下喜欢安静嘛。”

“夜神殿下……难伺候吗？”

“不啊，我家殿下可好了，你们可别尽听传闻，不可信的。”

其余人都呵呵陪笑，当中大多数心里不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