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压制魔丸，应该不会有什么别的副作用吧？”
不知为何，对于「哪吒被提前封神」这一点，杨戬的内心总有那么点不安——万事万物运转都是有规律的，发展或结束的顺序都有本身一定的道理。不论何事，突然提前或者延后定下结果，往往都是种不太好的兆头。
何况「封神」这等大事。
还有……哪吒他才那么点大，虽然获得了无魂无魄不老不死的莲花藕身，可「封神」这一举动，多少都会对身体产生一定影响……
这万一……
杨戬不敢再想太多了。
其实，总的来说也就一句话——他担心哪吒因为这个出岔子。
经过这么一段时间的相处，杨戬对这「李家三太子（金吒他三弟）」的印象可以说是越来越好了。虽然这娃娃带着个「魔丸转世」的身份而且戾气过重，但性子却莫名很对他的胃口。
尽管一开始，因为金吒对他的不顺眼，哪吒对他这「三眼半神」也没啥好印象，经常碰面了就甩脸色，看得杨戬那是一愣一愣的，也不知自己是哪儿惹着他了，整得这娃娃天天跟个刺猬似的……
不过在这不大的军营里，两人整日抬头不见低头见，总是甩脸色也怪累的，再加上杨戬总是友好地试图搭话，时间一长哪吒也就不大好意思完全无视，于是看心情回复。这么一来二去的，两人倒也算是渐渐熟络了起来，关系也莫名其妙就变好了。
现在两人都是以兄弟相称，平日里相处得那是极为融洽，杨戬还经常和木吒串通好了偷偷带哪吒出去喝酒——这是被向来好品茶不爱酒的金吒禁止的。
酒，不是什么好东西——金吒一向这么想。
何况哪吒还小啊！尽管因为是「魔丸转世」身体成长速度比凡人快上不少，可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岁吧？！
就算重塑了莲花藕身也不允许随便喝酒啊！
也不晓得金吒要是知道了这事儿会不会把他连同自家二弟一起揍。
再者，哪吒的实力也是摆在那里的，不光法器多，本身的实力也很强劲，杨戬偶尔得空与他对练，经常能打个五五开。
在这军营里，能和他打得五五开的人可不多。
不过认真点来说，不管是仙术上的造诣还是积累的实战经验，他这个「三眼半神」总要略胜他个几筹。
毕竟他修炼得早嘛，哪吒能和他勉强打得五五开也算是特别厉害了。
而这样一个难得的好兄弟，若是因为这莫名其妙的什么「提前封神」而出了岔子，他杨戬可是要自责的。
姜子牙往「封神榜」上写名字这事儿，他其实是完全可以阻止的，大不了找机会在这师父下笔之前把那竹简抢来。只不过，因为一开始的不知情，他现在晚了一步。
也不知这名字该怎么去掉……
总觉得去掉会好些……
杨戬在心里如是说道。
兴许是感受到了主人内心的焦虑，杨戬脚边的哮天犬仰头“汪汪”两声，凑过去蹭了蹭自家主人的腿以示安慰。
这一下自然也引起了姜子牙的注意，他发觉了这徒弟的担忧和对自己那微妙的，转瞬即逝的不信任感，便下意识宽慰道:
“放心吧二郎——其他的一些副作用，是不会有的，只是会让那向来暴躁的娃娃变得更加理性罢了，可能性子会发生些许转变，但不论对于他还是对于你们，那都是好的。”
“……”
“更何况，他这会儿肉身尚在——这性子是会受影响，但没那么快的，你和那俩兄弟还能好好适应一下。”
“……”
还适应……嘁……
杨戬这么腹诽着，朝着姜子牙单膝下跪补了个礼，顺势还rua了两把依然在蹭自个儿裤腿的哮天犬，示意这犬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接着道:
“师父，粮草已经运送完毕，接下来？”
“顺其自然，等待为师的号令便是。”
“是——那么弟子先行告退。”
行了个道别礼，杨戬站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还是担心哪吒，「提前封神」这一点实在是太让他在意了，他必须去看看名字被写上「封神榜」的哪吒现在的状况，说不准，还能提前避免一些不好的事情……
然而找遍了整个军营，杨戬都没有看到哪吒的身影，甚至连金吒和木吒也不见了踪影。
这下子，杨戬是真的急了，逮着人就提出“有没有看见哪吒？”“金吒和木吒呢？”“李家三兄弟在哪？”诸如此类的问题，结果没一个人知道。
直到他迎面撞上那身材高大，蓝面红发，背后还生着双翅的雷震子。
“呃抱歉……”
知道自己撞到人的杨戬下意识道歉，而雷震子被撞了也没一点反应，后退半步站稳就只是在那歪着个头，盯着面前这「三眼半神」，背后双翅轻轻扇着，表示疑惑——他还从未见过杨戬这么慌乱的模样。
也不晓得掩饰一下……
稍微皱了下眉，雷震子开口问道:
“杨二哥，你在做什么？看着很着急啊。”
“我在找哪吒……”
杨戬下意识回复道，而当他发现找自己问话的人是雷震子之后，立马扑了上去，双手扳住这孩子的肩膀，两眼放光，
“雷震子，你看哪吒没有？在这军营里，除了我和他的两位兄长，和他关系最要好的应该就是你了吧？”
“呃……杨二哥你稍微冷静点……”
不得不说，雷震子被杨戬这一下吓着了——他还从未见过杨戬这副模样，两手默不作声地将杨戬扳住自个儿肩膀的手扒拉下去，雷震子缓缓说道，
“那什么……哪吒他被金吒和木吒带去出任务了啊——这不是很经常的事吗？你有时候也会无声无息地消失啊，还不只是被子牙师叔派去运送粮草什么的……不用担心的。”
“……”
“而且，哪吒不是能和你打五五开的吗？法器又多还有他两个兄长陪着，为何担心？”
说话的同时，雷震子还直勾勾地盯着杨戬，那目光却不算犀利，甚至还让人莫名感觉他有一点呆呆的。
杨戬也定定地看着雷震子，念在这孩子和哪吒关系好，又是个老实人，嘴紧不会乱讲话，只犹豫片刻便扯了他就往一边的空帐篷走，拉好帐篷帘后还在原地捏了个防窃听的诀。
“什么事需要弄得如此神秘？”
看着杨戬这一系列操作，雷震子薅了下自己那满头毛躁的红发，一脸的不明所以，
“关于哪吒吗？到底出什么事了？”
“嗯——一件大事。本来觉得这事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但我经常被师父派出去视察管理后勤，看不了那小子。”
杨戬点头，还用力拍了拍雷震子的肩，
“你和哪吒关系比较好，也和他一样是在前线的，能经常看见他，这就多了个保险。我现在告诉你，你绝对不能说出去——对哪吒也不能说，明白吗？”
“呃……明白——你是要我看住哪吒吗？”
“准确来说，是观察。”
“？”
雷震子歪歪头，皱起眉表示不解。
“哪吒的名字被师父提前写上了「封神榜」，也就是被提前封神了——我怕这会对他本身产生不良影响，你也知道那「封神榜」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吧？”
“？！我，我只是略有耳闻……”
杨戬的话让雷震子不由更大力地扇了下身后的翅膀，一时间，外头的天空乌云密布，响起震耳雷声。帐篷内也瞬间刮起狂风，不过很快就平息了下来。
然而这一举动却把杨戬给吓着了——他本不是如此胆小的人，只是现在神经有些紧绷，实在是经不起雷震子这一出。
“雷震子！”
杨戬压低了声音吼他，还挥手打发哮天犬去帐篷门口查看情况。这让雷震子不由尴尬一笑:
“抱歉，下意识的——有点震惊。”
“控制一点——不然你的情绪也太好猜了！”
“嗯。”
见雷震子点头应允，杨戬长出了口气，道:
“师父说了——提前封神能压制哪吒魔丸的魔性，同时也会压住哪吒感性的一面。但由于他现在肉身尚在，所以这个过程不会很快。”
“可哪吒不是魔丸转世吗？压制魔丸魔性八成也就等于压制他能力了——他会变弱的。”
“你没发现他现在除了法器就是肉搏，仙术已经很少用了吗？之前和我对练的时候也是拿法器硬来为主——何况，「封神榜」是压制修行者的精神也就是脾性为主，会逐渐抹掉修行者感性的一面。”
“这……”
杨戬此言一出，雷震子立刻歪头思索起来，发现这魔丸的魔性被压制，好像还真的影响不到哪吒自身的实力。
似乎是只能压制魔丸的脾性。
那魔丸本身具有极强的攻击性，基本是一股脑地直接上，从来不多加考虑。现在魔丸脾性被压制了，哪吒也不再莽撞，反而很有可能变得更为理性，同时……
也会变得更加危险……
若是最终只剩下理性，这样的哪吒，如果听命于天庭，那可真是个绝好的杀戮机器……
“嗯，我懂了——我会看好他，万一出什么岔子就用「传音术」传给你，同时我也会试着去解决的。”
“懂了就好。”
杨戬轻叹一口气，
“现在既然名字已经记上，那就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若是我去要求师父将哪吒的名字去掉，那还是有一定风险的……”
“不出问题那便是最好的了。”
“是啊。”
说话间，杨戬伸了个懒腰，把浑身的骨头都抻得“咯咯”响，
“哎……也不知那传闻中和「封神榜」配套的「打神鞭」在不在师父手上——万一在，那哪吒可得被这「封神榜」吃得死死的了。”
“应该不会吧——「打神鞭」法力强大，师尊应该不可能直接交到姜子牙师叔手上。除非下了某些禁制，或封印法器本身的部分法力。”
雷震子歪了下头，顺势将双手环抱在胸前，
“不过就算在子牙师叔手上也没事——你也知道师叔的性子，除非师尊直接下令，否则他基本不会惩罚我们。这个你应该比我们清楚——跟他到现在，你有见着他急眼的模样吗？”
“……还……真没有。”
“那就先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得到杨戬肯定的回答，雷震子伸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肩，强调「真的没什么好担心的」，
“且以哪吒的性子和能力，冲破这「封神榜」的压制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啊，你应该知道他有多讨厌天庭吧？怎么可能会听他们的？”
“……”
“还有，你之前说哪吒会被那「打神鞭」吃得死死的——我觉得这还有待商榷，哪吒现在莲花藕身，不老不死又无魂无魄，那「打神鞭」可能还拿他没办法。”
“……真这样就最好了……”
杨戬长叹一口气，刚想唤回在帐篷门口放哨的哮天犬，突然听见外头一阵争吵，好像是两个人，声音一个高一个低。杨戬连忙噤声，刚想和雷震子打手势，紧接着却听得了那犬的两声狂吠——这叫声是透着一股子高兴的。
那两人的争吵随即停止，之后，帐篷外就传来了一个清晰的少年的声音:
“诶？！哮天？！你怎么在这里啊？！”
这少年声明媚而又带着点沙哑，一听便知是那曾经的「陈塘关小霸王」——哪吒。
杨戬来不及多想，一把拽起雷震子，掀了帐篷就往外冲，差点把站在哪吒身边的木吒给撞飞出去——好在双方都及时做出了反应，一个刹住了脚，另一个则往后退了半步。
“杨戬你果然在这——看起来很着急啊，怎么了？诶？雷震子也在啊？”
木吒歪了下头，不费力气便见着了那在杨戬身后，身材和杨戬差不多高大的雷震子——这蓝面红发的孩子此刻还懵着，身后那对巨大的的羽翅轻轻颤动，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
“呃……我们刚刚在谈事情……”
杨戬有些心虚地挠挠后脑勺，这让刚刚蹲下逗狗的哪吒觉得有些奇怪，便起身问道:
“杨二哥，怎么了？”
“没怎么……诶？怎么只有你们两个？”
突然发觉没听到平日里那个熟悉的骂自个儿的声音，杨戬觉得有些奇怪了，定睛一看才发现面前少了个人，
“金吒呢？”
“大哥临时接到任务，让我们先回来。”
木吒这么解释着，哪吒则将双手抱在脑后，一脸不高兴:
“嘁，去哪儿大哥也不告诉我们，就直接打发我们回来了——还说什么「单人任务就是单人任务，不能一起行动」，小爷我就给二哥拽回来了呗。”
话说到最后，哪吒还白了身旁的木吒一眼，换得木吒一脸抱歉的笑:
“好了，吒儿，别不高兴了，正好休息一下不是吗？方才我们三人一起出的任务，几乎都给你一人完成了——休息一下吧。”
“……”
木吒的话显然没有奏效，哪吒这会儿鼓起腮帮子，别过头，明显还在生闷气。这让木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这三弟实在是太想表现自己，而且不知为何很喜欢打架。
许是之前在陈塘关不知不觉养起的习惯和「魔丸」那天生的脾性吧？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一会儿，但木吒毕竟还是哪吒他哥，不多时便心生一计，伸手拍了下哪吒的肩，指着面前那两人，道:
“好啦吒儿，在方才的任务里，你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你要还没打够，喏——你杨二哥在这，还有雷震子，要打就先和他们打打，你不是蛮久没和他们对练了吗？”
“啊？”
哪吒愣了半晌，随着木吒的指示看向面前那两人，反应过来后瞬间笑开了花，
“对对对！小爷好久没和你们较量较量了！来啊！我们打个痛快！小爷我现在可是变强了不少的！”
“啊？”
“这……”
雷震子和杨戬闻言面面相觑，明显还没反应过来。然而，还不等这两人回话，哪吒便直接冲上前去，一手一个拽起来，拉了他们就要往适合打架的地方跑。那股子热情劲儿，惹得木吒在后头不住地喊着:
“你们记得找个空旷的地儿，离营地稍微远一点！别又把营给烧了炸了——子牙师叔是要生气的。”
“知道了！”
哪吒这么高声应着，杨戬和雷震子则全程当机完全不晓得干啥，这会儿被哪吒拖着跑的时候倒回过神了，两人不由同时看向哪吒，接着相视一笑。
看来，还是老样子啊。
这边哪吒暂时让人安了心，另一边，金吒骑着马也到了东海海边——波光粼粼的海面上，一个一身白衣的蓝发少年正踏水而来。
那是已经完全炼去龙角的敖丙。
而这，就是金吒所谓的「单人任务」。
“小龙，好久不见啊。”
“金吒哥哥，好久不见。”
敖丙微微颔首，比起前一阵子，现在的他看起来似乎更沉着稳重了，个子高了些，气质与神态也越发得靠近那东海龙王——敖广。
只是，那眉宇间依旧含着些许散不去的忧虑与时隐时现的害怕，让金吒一眼就仿佛看到了当初那条真身细弱得似乎一条手臂就能环住的小白龙。
再想想自己家的哪吒……
这两个小孩儿，说长大了也行，看看这个儿窜得，老快；可要认真说起来，其实也没有成长多少啊，还都是那副老样子，只是稍微多了点别的东西。
嘛……毕竟也才几个月嘛。
想到这，金吒不由笑了，接着下马来到敖丙跟前，抬手比了一下，道:
“真的高了，你和三弟差不多高，都到我这儿。”
说罢，金吒还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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