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卷《寂寞空庭》 一闭上阳多少春

又是一年冬。

　　北地的冬天一向不好过，鹅毛大雪，冷的刺骨。好不容易天晴几日了，雪将化未化之时，凛冽寒风刮过，脸上还是像要剌下一层皮肉似的生疼。莲心将护脖拢得更紧了些，一边温声吩咐刚刚病愈的小宫女回去休息，一边接过小宫女手里扫雪的活计。

　　“福哥儿，病刚好些不用急着干活，耳房的茶吊子里烧着姜茶，你去喝一碗回屋里躺着吧。”

　　“莲心姑姑，我身子好了，干点活计不妨事的。”福哥儿感激地说道，“我原就是内务府调拨来扫洒干活的人，一来没给姑姑分忧过，笨手笨脚的，却反过来劳烦姑姑使了银子给我瞧病，我才没被挪出长春宫去等死，现今好了，再不能做个吃白饭的人。”

　　莲心温和一笑，对福哥儿道：“你也太心实了些，当今皇后娘娘心慈，待下宽和，早就改了旧日的规矩，如今只要不是染上了天花痘症和疠气疫毒引发的时疫，只需自觉避着主子不到跟前伺候就不用被移出去。这是主子娘娘的宽和，你谢我做什么。”

　　“主子娘娘有主子娘娘的心慈，恩泽六宫，我等身为宫人自然感恩戴德。但姑姑却是实实在在帮了我福哥儿这个人，说破天去也是活命之恩。我没什么本事报答姑姑，却是再不能给姑姑添麻烦了。”

　　福哥儿说着说着就羞红了脸，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道：“何况，我好了以后，姑姑还不肯收我还你的银钱......我知道，是我病着的时候，家里哥哥又传话催着来要钱了，姑姑出了好些银子替我打发了他们，没叫这桩丑事闹将开来.....姑姑瞧我拮据，可怜我才不肯收我的债。”

　　莲心微微摇头，轻声劝慰道：”北地儿冷的早，尤其是京城居，更是大不易，要是没有足够的银钱来置办碳米毛皮，难道活活等着冻饿而死吗？咱们长春宫虽然冷落，在这儿当差，行走宫里没什么体面，可至少不会饿着冻着,你家里兄弟却是日子难过才来跟你张口的。我是没什么挂念的人，手里攥着银子也没处花，你不必一天到晚挂念着这件事儿。”

　　福哥儿半是感激半是歆羡，道：”我听同屋的姑姑们说过，姑姑从前挣了月钱就给在宫外的姐妹兄弟，他们都是姑姑一手带大，如今个个成家立业都有了好前程也不忘姑姑，时常关怀问候......皇后娘娘也许了姑姑，若是愿意，可以随时出宫去，兄弟姐妹想必都是愿意奉养姑姑的。”

　　宫里的宫女们，除了被主子特别看重优待，绝大多数都得过了二十五岁才能出宫，到时候早就过了花信年华，再回家去多是被父兄视为拖累，不是被草草发嫁给没了老婆的鳏夫或光棍，就是梳了头发立志终身不嫁，到富贵人家去做教养嬷嬷，赚来的银钱还要被家里父兄子侄盘剥哄骗，就为图一个死后有人记得给供一碗饭.....落得如此凄凉境地，还不如一辈子待在宫里做个白发宫女。

　　在福哥儿看来，能像莲心这样，身为伺候过孝贤皇后的老人儿，被当今主子娘娘也高看一眼的体面，在宫里是一宫掌事姑姑，出宫也有有良心的兄弟姐妹照顾奉养，已算是一个宫女最好的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