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主姻缘 十五

　　“啪。”

　　长春宫的寝殿里，莲心捂着脸一言不发地跪下，默不作声地承受着皇后歇斯底里地呵斥辱骂。

　　可皇后却又不是只针对莲心一个，她将小宫女劝她安神静心递到眼前来的药碗泼翻，刚从炉子上取下来的温热汤药尽数泼到了宫人的身上，烫得她浑身一哆嗦；而摔碎药碗飞溅的瓷片也将一来不及躲闪的另一个宫女给割伤了。

　　她们可没莲心对皇后那样纠结复杂的旧主感情，面上依旧恭敬，心底却在诅咒，暗道没想病了这么久的人明明躺床上都躺得没力气了，摆主子架子抽人的时候倒活像吃了灵丹妙药似的。

　　她们随着莲心一同跪下，拿头顶对着皇后，任凭皇后强撑着支坐起来的皇后摇摇欲坠，没一个乐意上前去给她垫个靠枕或扶上一把。

　　皇后喘着粗气身形晃动，指着宫女们骂道：“你！你们，你们所有人都要害我们母女！一帮背主的狗奴才！忘本负义，不忠......”

　　总是昏昏沉沉的皇后今日难得清醒了这么一时片刻，还没醒过神来，就接到了皇帝让她女儿抚蒙的消息——准确的来说，不能说是消息，而应该说是皇帝看在她是璟瑟生母的份上，必须给的一个通知。

　　当时正在床边侍疾的璟瑟还没为来得及额娘今日难得的清醒欢欣，听到了这个消息，立刻面无人色，起身想要冲去养心殿质问的脚步都虚软无力，被来传旨的养心殿女官毓瑚带来的几个教习姑姑给拦了下来。

　　毓瑚传完了话，就带着教习姑姑们“请”璟瑟回了撷芳殿，皇后想拦也拦不住，毓瑚只说会将皇后和公主对此桩婚事的不满如实转达，说完就告退离开了长春宫。

　　独留下了莲心等侍奉皇后的宫人承受皇后那根本无济于事的愤怒。

　　.......

　　“皇后嫁女之喜，怎么动这样大的气？”

　　除了皇后喉咙里发出的如破风箱的粗喘声，整个长春宫的寝殿里本如死一般的寂静，正在宫人们想着该如何脱身时，毓瑚离开时拨动的隔间珠帘刚刚恢复就被人重又挽起，青桐人未到声先至。

　　皇后一番怒骂摔打，将好不容易修养回的体力精神消耗殆尽，将欲昏沉之际，却听到了仇人的声音，如何能够示弱于人前？！

　　她狠命地将指甲嵌进手心里，鲜血洇在被褥上被她下撑支住身体的手掌覆盖，恨声痛骂回敬道：“贱妇！毒妇！就是你陷害我母女到这般田地，何必又来惺惺作态？！”

　　青桐半点不将皇后的狂吼怒骂放在心上，面色平和地踏入了寝殿，摆了摆手示意莲心带着那些小宫女们退下，让茕岚守在珠帘之外。

　　等寝殿里只留下了强撑着的皇后和好整以暇悠然坐下的青桐时，青桐淡淡一笑，盯着皇后的眼睛，轻声问道：“当年你接了那个如意，成了当今的正妻原配的那一刻，难道就不知道会有今天吗？”

　　你拿了正妻的尊荣，你的儿女也子凭母贵，享受的时候就该清楚，你们得到了多少嫡正的荣耀，就要承担多少嫡正的责任。

　　看着皇后被问得愣住，青桐觉得可笑得很，心底暗藏了多年的怨毒沸腾如煮，她想着，就算退一万步来说，是先帝把玉如意给了富察氏，让乌拉那拉青樱贬妻为妾，从而带累了自己成了一件“搭头”人不人物不物地做了弘历的侧室，可富察氏这么多年安享富贵，却又不给她姐妹二人安生日子过活，如今到了她付出代价的时候，她竟然还觉得自己无辜吗？

　　青桐摇了摇头，失笑出声，又对富察氏说了一句诛心之言：“善恶因果这种事情是难说的，平日里不相信的，只有到眼前了才会清楚——比如你，要不是你这些年防着这个又防着那个，害得这个不让生、吓得那个不敢怀的，但凡慧妃、如懿、还有我，无论哪一个早年得女，今日远嫁的，或许都不会是你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