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倾玉碎 六

　　要从皇帝那里拿到玉氏王爷的谢恩折子，并不是什么难事，只要先在皇帝那儿确认了折子的真实性和递送时间，再给李玉一个眼色，他自然会在批复返还理藩院之前，打个时间差，将折子截留下来一两日，给青桐留足描摹的时间。

　　反正这种请安谢恩的折子可批可不批，向来不紧要，返还时间迟上一两日谁也不会觉得奇怪——皇帝没空没心情、理藩院官员不重视、沿途邮驿脚程耽误......玉氏卑弱，靠依附大国存活，能有什么底气来挑三拣四？也没资格有怨言。

　　“少见你来养心殿。“批了几个时辰折子的皇帝见青桐来了，乐得歇一歇，只命李玉过会儿就将批复好的折子送回各部。

　　“通常，都是朕带着折子去承乾宫陪你。”皇帝将朱砂御笔随手一搁，拉住青桐的手就往自己身侧坐。

　　青桐笑语晏晏，假意抱怨道：“皇上哪里是去承乾宫陪臣妾的，分明是去瞧永玙的。他小人精的招人爱，不比臣妾，人老珠黄了。”

　　皇帝失笑道：“这话听着不像。做额娘的和自己儿子争风吃醋，传出去叫人笑话。”

　　“原是臣妾同皇上的私房话，谁往外传谁才叫不知羞呢。”青桐轻啐一句。

　　“是、是、是、你说得不错。”皇帝不以为意，随口安抚道。

　　青桐一笑，顺着皇帝的话就指了指侍奉在侧的李玉和茕岚，道：“你们可记住了这话，嘴上都把着门牢靠些。”

　　略坐了一会儿，说着话，青桐就递了个眼色给李玉，又示意茕岚，要引皇帝出了西暖阁往书斋观赏他新得的名家字帖。

　　“臣妾来看望皇上，可不是为了听皇上取笑臣妾从前有多惫懒的。臣妾可是听说了皇上新得了名家法帖，特来一睹为快。”

　　皇帝顺口道：“就属你消息灵通。”

　　青桐眉头一皱，旋即展颜，笑语解释道：“这可不是臣妾消息灵通。是皇上自得了王献之的《中秋帖》后喜得先后吩咐内府几回，又是刻新章、又是清书库的，这账上走的数目，秦立可是得一一记下来，如数禀报到臣妾这儿用印的。”

　　皇帝对青桐料理宫务一向是放心的，听她这么一说的确很合情理，讪讪道：“朕带你去瞧瞧就是，你要是看上了，只等永玙要进学练字了，朕就赐给他。”

　　“皇上把臣妾看成是来劫掠的吗？再说了，现如今永璋也在臣妾那里养着，就算永玙年小力弱执不得笔，永璋也可学了。”

　　皇帝被噎得一愣，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青桐拉着起身往书斋去了，而李玉和茕岚得了青桐的命令都没跟上......

　　—————————————————

　　拿到了真正想要的东西，随手找的借口就没那么要紧了，只是做戏做全套，青桐还是挑了一副前明流传下来的魏碑名家刻本，应付过了皇帝。

　　陪着皇帝一起用了一顿茶点，青桐顺势就劝皇帝晚上去陪如懿用晚膳，自己告辞回了承乾宫。

　　“奴婢刚刚匆匆瞥过一眼，玉氏是边陲小国，即便是王族为了修习汉文也得不到什么传世名帖，所练字体皆是常见，奴婢连夜仿写，熬上一夜，笔迹大约能学个八九。”一回到承乾宫，青桐屏退诸人，只留下茕岚和弦心，茕岚一边低声禀告，一边将藏好的折子奉给青桐。

　　青桐展开一看，心里越发笃定，她轻笑出声道：“倒是省了本宫的功夫。”

　　弦心和茕岚对视一眼，问道：“主儿，怎么了？”

　　青桐合上折子，嗤笑道：“折子上写：玉氏王爷重病，虽得知贡女玉妍有幸孕育上国皇嗣，却实在无力起身，这道折子是由玉氏世子代笔谢恩请安。”

　　早知机宜的弦心冷讥出言：“玉氏王爷病得可真巧，巧得能让玉氏世子能这么恰好的写封亲笔来安嘉贵人的心。”

　　“虽然是靠出卖女人求得苟安，但他们父子俩这买卖也算是做得有始有终了，可也真难为他们。”青桐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