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心之言

莫说李玉，前朝、后宫无一不为为端慧太子薨逝之后皇后如此迅速的垮台而感到震惊。

虽说皇后之前便已经失势失宠，但彼时宸贵妃如此盛势得宠，皇帝也终究没有晋封她为皇贵妃、四阿哥永玙也未有凌于二阿哥之上的风向，有嫡子嫡女傍身的皇后不说稳如泰山，至少是根基不失。

可如今这样，连端慧太子的丧仪，皇后都被皇帝以养病的名义给拘禁在长春宫不准出席，义断恩绝，竟至于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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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十一月，端慧太子的梓宫才停在了巩华城，只等皇太子园陵修建完毕，再挪入地宫。紫禁城里，这才渐渐去了悲音，脱去素服换上艳妆。

承乾宫里，也在皇帝逐渐淡去失去嫡子的悲伤转而将心思和宠爱愈发侧重在永玙身上后。迎来了一波又一波的趋奉之人。

就连一向和青桐不怎么和睦的慧妃，登门往承乾宫而来，也显得不再那么突兀和怪异，只不过被人暗地里嚼舌头说几句见风使舵罢了。

这可不是慧妃现在会在意的事情。

...

承乾宫，西暖阁

“这可真是有意思。”慧妃手执白子，轻轻落下，棋盘之上胜负已然分明，她也无意再多费心力挽回颓势，她的心思也多在别处之上，“之前，皇后虽然“养病”却还是有机会出来走动的时候，前朝的御史们大多都帮着皇后说话，拿着嫡庶尊卑的礼法挤兑你，说你邀宠僭越；现今，皇后真的是其势将倾了，一个个倒都潜身缩首，三缄其口了。”

青桐轻浅一笑，执黑一子斩断了白子的大龙，白子已无路可走，胜负已决，棋局收关。

“你这局棋走得太浮了，以你本来的棋力，我本来赢不了那么快。”

“我可不像你，现在还静得下心思，将精力花在棋局上。”慧妃蹙眉道：“我是在和你说如今的局势。”

青桐一子一子地将棋盘上的棋子收回棋盒，玉制的棋子落下，清凌凌地敲击出寒凉的声调，“明哲保身、不立于危墙之下，君子遭乱，全身远害而已。”

“这世上，终究是惜命惜身的人多。”

慧妃点了点头，道：“皇上这回，的确是彻底忍不了皇后了。那些人多见风使舵，真愿意为了“正统”二字卫道而死的，满朝文武里的，能有几个？他们连自己头上的顶戴都舍不得的很。”

“皇上一动真格儿，他们自然看得分明。”青桐端起手边茶盏，轻拨盏中的浮叶，轻声道：“夫妻离心相忌，从来非因一日之寒。从前是为了端慧太子，不想动摇嫡子的地位，所以皇上才勉强愿意忍下，保全皇后的体面；可皇后手里一旦没了端慧太子这张王牌，咱们的皇上就未必愿意再和她耗下去了。”

慧妃听了畅意一笑，但仍然觉得不足，她道：“可惜，现在还只是幽禁，实在便宜了她。”

“便宜？”青桐抬眸望着慧妃，淡淡道：“她现在比任何时候都不好过。”

“你以为，你和仪嫔让人放出去的流言，我不知道？”

慧妃毫不避讳，坦言相告：“你既然知道了，那我就不瞒你。我恨皇后，仪嫔的恨纵然比我浅些，却也是不想让皇后好过的！她让我们在子嗣上吃的苦头，如今也该让她尝一尝了。”

青桐连问都不用问，就知道：“这个主意是仪嫔给你出的。当日，二阿哥发病，皇后言及还在母腹里的五阿哥不祥，仪嫔想必为此，记恨到了今日，对吧。”

“不错。”慧妃唇边的笑意痛快而又狠厉，她索性一股脑儿地和青桐说了个痛快：“谁叫二阿哥那么会挑自个儿断气的时辰，还差一盏茶的时辰就到十月初二了，他偏就要死在十月初一，他亲额娘为他抄经跪经的那一日......别说我和仪嫔放出去的言语了，私底下其实早有流言：‘皇后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祖宗神灵那样的厌弃她，白天刚贡上经文，晚上儿子就断了气，这难道不是皇后自己克死了自己的儿子？’......你该明白，我听了这些话，心里有多痛快！”

“我明白。”青桐将茶盏放下，淡淡道：“所以，我将流言压下之前，已经让这些话先传进长春宫里去了。”

慧妃惊讶地望着青桐，旋即笑道：“贵妃啊，我总以为你优柔寡断，过于谨慎，不料你诛心至此，如斯阴狠，我高晞月自叹弗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