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局卷 无间地狱

承乾宫正殿的外间，此刻弥漫着浓重的血气味道，就算内殿香几上的博山炉里常年都燃着清新馥郁的梨香，可也遮不住就算隔着一层珠帘和放下的两重帷幕却依旧传进内殿的那股鲜血的腥味。

　　皇帝阖眼半倚靠在软榻的银纹竹枝隐囊上，一只手轻揉着眉心，另一只手却紧攥着坐在他身边的青桐的手。

　　青桐也不挣脱。虽则皇帝用力过甚，以至于有些捏疼了她，但她还是一直表现得沉默而温柔――她从不会在皇帝明显不快的时候，做一些多余的事情，说一些多余的话。

　　青桐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被捏红了的手背，白皙纤嫩的肌肤上泛出了压迫的红色。

　　唔。些许疼痛，小事而已。

　　皇帝不说话，青桐也不打算开口。她望着自己手背上将化为淤伤的殷红，想起了刚刚莲心被抬进承乾宫正殿时，头上的血珠嘀嘀哒哒地往下淌，即便小宫女拼命地用干净的布绢子捂住那伤口，依旧有那么几滴血珠如前两日摔了地的珐琅彩盏一般“嘣”地一声溅碎了，留下了满地狼藉。在一向洁净无尘的正殿地砖上，显得是那般的刺眼而突兀。

　　倒教她突然想起了几段佛经――

　　“红莲那落迦，与此差别，过此青已，色变红赤。皮肤分裂，或十或多。故此那落迦，名曰红莲。”

　　“钵特摩，此云红莲华。严寒逼切，身变折裂，如红莲华。”

　　“恶业害身譬如火。烧地狱罪人之火。以后者由前世之恶业所感故也。”

　　………………

　　――啧

　　长春宫里的那位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来一向最爱摆出吃斋念佛、一心向善的慈良面貌，也不晓得她有没有在读的佛经里有见过这几句？

　　若是读过，那她把一个无辜的女子推进这人世的无间地狱的时候，她又是否又想过，她害的人或许有朝一日会浴火重生，从地狱里爬回来找她索命？

　　青桐兀自想得神游天外。这时候，皇帝却突然开口道：“其实将人送去偏殿也无不可，正殿总归是你起居之所，何必徒染了这满室的血腥味。”

　　血腥味？

　　这是说的莲心了？！

　　青桐不意皇帝竟然这般问，心道：自是为了把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彻底不让事情脱离了掌控。

　　但她也摸不准皇帝如此说究竟是在试探，还是别的什么，所幸她早已经在心底打好腹稿，备好了一套说辞。

　　她道：“事情发生在承乾宫――无论起因如何，臣妾身为一宫主位，始终是难辞其咎的。如今既然已经见了血，那臣妾必要亲眼见到人平安，否则臣妾不能够心安。”

　　“是吗？”皇帝不置可否：“朕还以为，你因永玙被惊之事而极为恼恨莲心呢。”

　　“臣妾觉得，两件事不能一概而论。莲心若有触犯宫规之处，自当惩处；可如今见到她满脸是血的倒在了臣妾的宫里，臣妾也没有不救她的道理，所谓恻隐之心，人皆有之。”

　　皇帝笑笑，依旧是半信半疑。

　　青桐丝毫不慌，泰然自若地接着说道：“自然了――莲心出长春宫的时候还好好的，臣妾也是想着得避个瓜田李下迫害于人的嫌疑，希望她能全须全尾地走出承乾宫，使臣妾免遭恶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