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痘之法,说到底,便是天花预防之策。可天花毒防不胜防,天下并无药石可生此效。想防治天花致死,唯有以毒攻毒。”
说到以毒攻毒的时候,江与彬微微顿了一顿,对于宸贵妃究竟剑指何人,他心底已经有了些许猜测。
可想到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他只能定了定神,继续说了下去:“只要用人痘率先人为地出过天花,那么就再也不必害怕会得此症。当然,人痘虽有四法,实则万变不离其宗。皆是从天花病患身上取下天花毒,或痘痂,或痘浆,或痘衣……我大清自圣祖康熙爷始,皆用水苗法:将天花痘痂晾晒继而研磨成粉,和净水或人乳调匀,以新棉裹之,制成果核大小放置鼻内,六个时辰后方能取出。至少七日,若发热见痘,出浆饱满,即为成功……”
江与彬在那里滔滔不绝地说着,一旁的李玉手都在抖。
其实在皇帝问出人痘之时,李玉便已是一惊:说什么人痘啊!皇上要问的,根本就是天花。
他伺候皇帝年深日久,论资历仅次于王钦。然而论对皇帝心思的把握,恐怕连王钦都及不上他。
皇上最在意什么?
江山永固、国本有续、血脉传承。
而这三件事对于帝王来说,本就是一件事。
永固何法?国本何在?传承何人?
两个字:储君。
储君是下一任的皇帝,也是江山有传人,国本稳固的象征。
储君在位,人心就稳。
而皇上心中的储君人选,绝无疑问必定是嫡皇子二阿哥永琏。
这是众人皆知的事情。
即便是二阿哥身染哮症之后,这一点仍然是毋庸置疑的――说句大不敬的,圣祖皇帝还是个麻子呢。谁说做皇帝就非要十全十美,不能有些缺憾的?
当然,永琏是嫡子,无论是按宗法还是皇帝的心愿,他都应该会成为太子。
可这应该二字,并不意味着事实如此。
他现在是众人眼中的准太子,可也就仅仅如此了。
有些事情,是早百年前就埋下来的雷。二阿哥一得这个病,注定要引炸了这个雷。
天花。
满人由关外而入中原,水土不服,天花之毒于八旗子弟而言猛烈如虎,得之能熬过去的,不过一二。
大清入关后第一位皇帝,世祖顺治爷就是死于天花。
而皇上的玛法,圣祖康熙爷也正是因为顺利熬过天花,在和其兄裕亲王福全的帝位相争中,下了最关键的一城。安抚住了因世祖驾崩而惴惴不安的八旗亲贵们,得以顺利登基。
当今皇上,也是幼时顺利种了人痘平平安安地熬过了天花。
要做大清皇帝,天花是必须要熬过的一关。
可二阿哥永琏的身体……
早就被哮症给压垮了。
李玉心底叹息一声:‘嫡皇子又不是独皇子,种不了痘,当了太子也是一个随时有可能染上天花的太子。二阿哥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两个弟弟――’
想到这里,李玉悄悄地瞥了一眼青桐,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