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国,崇明。
“师兄,怎么样了?”江南问的急切。
“无妨。”苏瑾吐出这两字,径直走出了书隐阁。
既然驭风台已经倒下,那么,还会有谁意图盗取离火?最关键的是,对方还不知道离火已经失窃。
回到屋内,江南看着苏瑾将装离火的瓷瓶重新加固封印,尽管里面空无一物。现在苏瑾反而庆幸,还好留下了这个瓶子。
“从现在开始,我要随身携带这瓷瓶。传我命令,离火失窃一事,私下议论者,笞三十;散播在外者,笞三百!”
“是。”江南恭敬领命。他知道,师兄要铲除祸患了。
果然,两天后,重沙派掌门星沙亲自出马盗取离火。本来之前重沙派与驭风台各管各的,可如今驭风台没落,重沙派盗取《剑录》的任务又白干,主子大发雷霆。所以现在星沙也不得不亲自出马了。
带回离火,是向主子负荆请罪的唯一机会,必须牢牢把握。
转眼就要入冬了,屋子里燃了碳,温暖了风尘仆仆的重沙派掌门。
门外有雨,哗啦哗啦,绿竹摇曳,晚风送凉,苏瑾不由得关上了门窗,隔了寂夜与喧嚣,“吱呀”一声脆响。
“啪嗒。”雨水近在身畔,清晰可辩。
倏忽间,银色小剑直直捅破屏风,在一声清脆的撞击声后迅速回旋,紧紧握在了江南手里。
“聚灵。”那屏风后的人知道行踪暴露,也不逃窜,大大方方走了出来。
“果然是把好剑!”来人一袭黑衫,黑发高盘,腰缠小巧流星锤,大拇指上的黑玉扳指甚是夺眼,上方盘旋的浮龙正闪着熠熠光辉。
“星门主谬赞,不过,我可不敢高攀!”
江南回话,带着十足的正邪不两立。
“我师兄弟二人今日可不会手下留情,门主当心!”苏瑾幻化出霜华,面色肃然,横戟而立。
星沙话不多说,破门而出,苏瑾、江南有意放他出门,房间里可不是打架的好地方。
雨没有停下的意思,这时节的夜雨,浸骨的寒。
剑戟穿插,雨水飞溅,三种声线交织,雨柱为弦,剑戟做谱,铮然为曲。这舞,激烈,狂躁,戛然而止,又异军突起。
“为什么要盗取离火?”
“离火是上古神物,谁人不想?”
“不对,你无非是替人办事,你执行的只不过是你背后之人的意愿!”
几道寒光划过,人影闪现,江南执剑背立,难解难分的局势才解开。
“扑!”星沙吐血,踉跄跪倒。
“如何?”苏瑾收了霜华,星沙一眼就看见显露在其腰间的瓷瓶。
星沙想也不想就去抢,苏瑾眼一眯,叹他执迷不悟。
江南对着冲过来的星沙就是飞起一脚,这下直接踹到他趴在地上起不来,血水散了一地,和着雨水流下台阶,一级一级,也不知流向何方。
“今日不过是吐了些血,你们,放马过来……”星沙挣扎着起身,流星锤也拎不怎么动了。
“血是不多,遍地而已;你也仍厉害,流星锤拎不动而已。”苏瑾如是说。
雨小了些,成了淅沥淅沥的声,不变的仍是那份寒凉刺骨。
“你背后之人是谁?”苏瑾正缓步走向星沙,倒让他捏了冷汗一把。
“无可奉告!”
“既然星宗主这么忠心耿耿,那就有劳您在崇明做客了。”
苏瑾和江南还没有走近,不明暗箭就从雨夜射出,正中星沙心脏,星沙当即断气。
寻着暗箭射出的方向,躲在暗处的曲流迅速反击,鸣泉剑出,立马被击回,曲流收剑,一滴鲜血顺着剑尖“吧嗒”掉落。
现在夜里除了雨声,什么都没有了。苏瑾和江南还立在原地,头发拧成一条一条的,衣物紧贴身躯,双脚泡在浸了水的靴子里……里里外外,全身湿透,甚为狼狈。
良久,苏瑾终于开口:“收拾好星沙的尸体,立即搜索崇明上下,不得有误。”之后转身离开,也再无话。
落水阵法、伏风咒、诛邪盘,准备好的东西什么也没有用上,人居然就死了,更不要说引出那日救下星沙的那人了!不,也不全是,至少还是留下踪迹了的。
站在阁楼暗处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逐渐削薄,一黑衣人捂住手臂对着身旁的中年男子小声说话:“这次怎么不救他?”
“《剑录》、离火,他一样也没有给我拿到,你说,要他何用?”男子发髻高束,显得精神矍铄,雍容华贵之风尽显。一旁的黑衣侍卫却低下了头。
“看到离火还在我就放心了,回去吧。”
“是。”侍卫轻点头,随着男子离开。
弟子们已在崇明内外迅速铺展开来,整整一夜,确实无影无踪。
天泛鱼肚白,淅沥的雨也停下脚步就此作罢。曲流和新月关在房间里,整晚没睡。
“找到了吗?”江南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平稳的声音响起。闻到包子的香,曲流不经意的笑。
“还没有,鸣泉剑上虽然抹了又寒给的寻踪粉,可是这东西究竟在那人身上发挥了多大作用还是未知数。”
“无妨,那东西人是察觉不出异样的,只要一点点气息,追元珠就能追查它的踪迹。”
说到这里,江南现在十分赞成苏瑾当初没有将离火失窃一事传扬出去,现在看来,这离火后面的势力真的是太复杂了。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江南示意曲流他手中的食盒。
静静坐在院中,那颗银杏树已经换了衣装,从之前的翠意轻纱罗裙换成了如今的天蚕金丝缕,她从一位活泼俏皮的清纯少女成长为成熟稳重的华丽少妇,却更添了七分韵味。
曲流想起,之前一到这个时节,林又寒总是会频繁来串院子的,就是因为喜欢这棵树,喜欢这个与景春气候不符的特殊物质。
“她再不回来,叶子就要掉光了,就不好看了。”
江南握紧曲流的手安慰她:“她不回来,是因为那边的树更美,整片整片,从山脚到山岗,从院里到院外,你知道的,又寒她是喜欢这样的景色的。”
“是。”曲流笑着回答,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在山的那很多边,已经没有这样的景象了。
几片枯叶在院中徘徊,零零落落,有时两个还能在空中或者是地面相见相拥,不过情况最多的还是一个一个孤独飘零,各自安好。
近日风大,奴仆们再怎么扫也是扫不完的。
骆猗依旧每日前往校场,只是最近出入的更为频繁,走的更早,回的更晚。没有人在王府里大张旗鼓的议论,但是大家都清楚将要发生什么。
出征的日子定在入冬前,云冬的军队必须在大雪封山前翻过涂蒙山,利用好星夏军士不适应云冬天气的弱点,这样获胜的把握才会更大。
天气越来越冷了,可是军营校场里好像仍是夏天,依旧火热。这不,骆猗回来时,身上只着几件单衣。
趁着骆猗喝水的空档,林又寒将紧抱在怀中的披风交到站在门外的赵昂手上,示意他给骆猗披上。
于是,赵昂紧了紧身上的棉衣,心中忍不住吐槽:公子哪有那么傻?
所以,在赵昂给骆猗系披风的时候,骆猗十分忍不住嘴边的笑意,盯着赵昂的眼神愣是给看出了柔情脉脉的感觉。
一双眼珠子漆黑明亮,眉眼低垂,长长淡淡的睫毛投射在脸上,几丝稀疏的影。嘴角上扬,努力抑制却又抑制不住的笑,明明是春风拂杨柳的温情,偏偏让赵昂心颤。
“吧嗒”一声,骆猗的手就这样搭在了赵昂手上,时间瞬间停止,赵昂头脑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弄得正在替骆猗系披风的他好不尴尬。
拿开还是不拿开?
他会不会把自己当做林姑娘了?
视线慢慢上移,骆猗仍旧一副痴醉模样,根本没有动作,赵昂忍不住暗自懊恼:这脑子都在想些什么!是男是女怎么会分不清?
赵昂继续手上的动作,系好后默默退出。
片刻之后,林又寒踏进骆猗的屋子,只在门口,距离门槛一步之遥。
有扇门抵挡,还是比外面要暖和很多的。
“你来了。”
“嗯。”林又寒轻轻点头,想跟他说对不起,又说不出来。现在他就要出征了,说些什么好?就像之前想好的那样?
我等你回来?不,关系还没那么亲近。
等你得胜归来,我请你喝酒?可是这和普通的道别又没有什么不同。
还有一个是什么?
怎么回事,之前明明想好的啊?
“十日后,大军就要出征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
面对骆猗的询问,林又寒脱口而出这两字,他分明在笑,可是掩不住眼底的失落。
“还有十天嘛。”林又寒笑着解释掩饰内心的尴尬。
“是,还有十天。”骆猗显得很大度,不过林又寒说过的那句“我又不是你的谁”却在心中徘徊。
想想也是,这份感情,从始至终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其实早就应该想明白了,只是还有憧憬罢了。可是现在,这憧憬也似被她那不咸不淡的态度给冲淡了。
只是憧憬变淡,失望增,爱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