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猗尝着苦涩的滋味,忍不住躲进了墙角。
那一对人影,双手紧握,有说有笑,佳偶天成,甚为相配。林又寒笑着伸出小指,叶言也回以同样会心的微笑,与林又寒拉勾,两指相扣的那一刻,骆猗心碎了一地。那种笑是骆猗从未在林又寒脸上见到过的,幸福到飞上云端。
林又寒与叶言走了,骆猗才敢露出面来。心碎了,整个人便形同虚设,渐渐的就没了身上的疼。只有心里的痛,如万箭穿心,把人打碎,再揉个稀烂,再也没了前进半步的勇气。
“呵呵呵……”骆猗苦笑不已,直直倒在地上,两眼空洞。
天空下起了小雨,一点一点,明明是夏日,怎的比过了那寒冬腊月?碰触到皮肤一分,刀子便割一分;重复一滴,伤口便深一寸。
这下的哪是雨?那脸上流过的,究竟是雨还是泪?
我痛的不是你和谁在一起,而是希望落空。你终究,不会在意我。
骆猗醒了,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林又寒,可是却不会笑了。林又寒叫他的时候,他也别过头去,不看她,即便心心念念了好久。
林又寒以为他刚睡醒,还不适应,也不责怪,反而端了药,想要喂给骆猗。骆猗依旧不接受,干脆闭了眼,装作看不见。无论林又寒怎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骆猗始终不为所动。
林又寒磨光了耐性,碗一丢,腰一叉,转身就走。刚走了没两步,又折回,来到骆猗跟前一手捏住他下颔,迫使他张嘴;一手端药,也不管烫不烫,一股脑全灌了下去。
可惜林又寒力气不大,一碗药只倒了个七七八八,骆猗喝下去的并不多,总比不喝强。
“你走!”骆猗挣扎着想要拂开林又寒的手,林又寒停下为骆猗擦拭药渍的动作,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我什么人?你要我走我就走。”
“什么人也不是,我不要你管!”骆猗强忍,还是打湿了眼眶。
“你以为我想管?我最没耐心了你不知道?”
林又寒方巾一扔,抱手而出。骆猗扯下丢在自己身上的方巾,紧紧攥住,一脸痛苦。
刚一出门,林又寒就碰到了叶言,一顿诉苦。
“叶言,你知不知道我照顾了他一夜?我已经够没心没肺了,我关心过谁啊?这臭小子还不领情,说什么不要我管,我就那么厚脸皮,要去管他?”
“你太激动了,耐性又不好。他是病人,你要好好照顾他,也要注意身体。”叶言好生劝慰,是啊,林又寒关心过谁啊?
“我不管了,我才不操那心。”
“那我们再去查查那枚青莲玉坠吧,指认一事等骆猗好点再说。”
林又寒点头,又感叹万千,什么时候自己才能像叶言一样理性?
现在手上已有两个线索,一是当晚出入大厅的两名崇明弟子;二是林又寒在山洞的练功房发现的刻有“猗”字的另一枚青莲玉坠。直觉告诉她,这才是骆猗的玉坠。
在骆猗昏迷这几天,林又寒等人没有闲着,认真寻找戒清堂弟子一案的真凶。
他们找了负责书隐阁的其他弟子了解那天下午的情况;也认真询问了那夜看守山门的弟子,总算有了些许线索。本想趁热打铁,问问骆猗当晚的情况,没想他竟这么不配合。
赵昂晚来几天,骆猗就多伤心了几天。只是赵昂问了好多,骆猗都只是沉默。过了好久骆猗才开口,却不是赵昂问的问题。
“你有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目前还没有。”赵昂说着挠挠头。
“我喜欢的姑娘爱上了别人,你说,是喜是忧?”
“忧。”一个字,赵昂答得干脆。
“那……那姑娘是谁?”
“林、又、寒。”
“不用说,那个‘别人’就是我师父叶言了,你打算怎么办?”
“抢回来。”骆猗面不改色,早就想好了对策。你说过,你喜欢的,要么至纯,要么至烈,至纯我做不到,至烈还不简单?
“嗯。”赵昂点头,这样才有他认识的那个主子的风范。
另一边,林又寒拿了自己的白莲玉坠与那两个青莲玉坠做比较,仔细查找其中的不同。果然,在书隐阁找到的那个除了比练功房的那个多了个“寒”字以外,镌刻的字迹也与其他两个不一样。
崇明弟子配带的玉坠都是由崇明山庄制作,那另一个呢?想到这里,林又寒拉着叶言首先就去了崇明山庄。
“老马!老马!”林又寒一进门就大呼小叫。
这里是崇明山庄的玉石铺子,老马原名马驰,这么多年,大家都爱叫他老马,只有叶言规规矩矩的尊他一声“马先生”。
“别叫了,我来了。”老马掀帘走出,散散漫漫。
叶言拿出那枚刻有“寒猗”的玉坠,老马拿起对着光仔细翻看,不时评价,露出满意的笑容,一看到莲座底部的刻字,立马变了脸色。和拥萃楼对抗了那么久,他家的手笔风格已经在老马心中刻了印记。
“胳膊肘往外拐!”
林又寒和骆猗听着甚是疑惑。
“这哪是铺子里的东西,分明是铺子对头拥萃楼的,还买这么贵的料子,败家玩意!”
“那你再看看这个。”林又寒递上只有“猗”字的青莲玉坠。
老马看着眼熟,按崇明规矩,弟子佩戴的青莲玉坠必须要刻有师父和自己名字的最后一个字,只有师父才可佩戴刻有自己名字最后一字的白莲玉坠。
这个青莲玉坠的镌刻与规矩不符,可是又在哪里见过……想了半天老马才回忆起骆猗来,那个来取玉坠时嫌弃自己师父还比不过自己的弟子,死活不让刻上林又寒的“寒”字。
老马当着林又寒的面大声说出来,叶言调笑:“看来这次是你救了他。”林又寒无语。
其实,崇明那么多弟子,哪真有那么多玉石来刻玉坠?不过都是些像玉的石头,那枚用上好翡翠雕刻的青莲玉坠和那个多出来的“寒”字,无疑成为了本次事件的重大缺漏。
拥萃楼啊,是该去看看的。
叶言把他和林又寒腰间的白莲玉坠暂时收了起来,直接去了隔壁街的拥萃楼。
“老师傅,请您看看这枚玉坠。”叶言递上那枚翡翠玉坠。
老汉接过看了半天,是自己店里的东西不错,可是无缘无故的……这是要退货?
“敢问……”
“老师傅。”叶言看了一眼林又寒,“上次舍妹托她一位闺中好友来贵铺定了这枚坠子,可是贵铺却把舍妹的名字中的“漪”字漏刻了三点,可否改改?”
“可以,不过老汉记忆中可没有一位替朋友刻字的姑娘。”老汉在脑海中搜寻半天,确实不记得有过这么一位姑娘。
“那位姑娘恍若出水芙蓉,这么漂亮的女子老师傅会没有印象?”
“没有啊,你看,这坠子上刻‘寒猗’两字,确是小店手笔,但是……哦!想起来了,那是一位头戴黑色斗篷的男子,听声是个中年人。挺奇怪的。”
“中年男子?我不记得你有这么一位朋友啊?”叶言看向林又寒,林又寒配合地摇头。
“老师傅,可否提供一下那人的特征,虽有错漏,但在下也好找到他,当面答谢。”
“难得,那人我实在没太大印象了,不过他手上的那枚黑玉扳指可甚是漂亮,还刻有浮龙纹饰呢!别的就没什么了。”
“多谢老师傅,”叶言拿过玉坠,带着林又寒出了拥萃楼。
“不改字了?”那名老汉还在后头大问。
黑玉扳指,浮龙纹饰,会是谁呢?
“骆猗。”叶言走进卧室,把药放在了一边。
“这是从书隐阁找出的玉坠,戒清堂的人一口咬定是你的,要不要看看?”
叶言扶起骆猗,让他靠在了床头。
“你相信这是我的吗?”骆猗摩挲着这枚坠子。
“第一眼自是信的。”顿了顿又说,“可它不是,你的在这里。”叶言又拿出了另一枚。
“你要好好想想,在进入大厅之前都遇见过哪些人,为什么你买的礼物会突然不见。”
“我已经想过了,有一个撞到我的人,是个女子,但我想不起她长什么样了。那时就觉得熟悉,可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骆猗如实回答,不知怎么,叶言明明是“敌人”,见他时远没有见林又寒那般生气,这就是亲和力?怪不得赵昂跟了他没几天,总是我师父我师父的。
“那你好好想想,等你好点了,再带你出去认认。”
既然骆猗说是女子,那么看守书隐阁和山门的男弟子就排除嫌疑了。可是当晚还有谁出入了大厅,或是大厅外面?
“听说,又寒给你强灌药了。你别在意,她就是这样,有时霸道了些,也是关心则乱。”叶言说了与案子无关的话,他想看看骆猗到底是什么样的反应。
“无妨,怪我不肯喝药,受到些粗鲁待遇也是应当,她是我师父,总不能骂她。”
真的只是师父?那为什么会倒在雨地里神色悲怆?还在离他们说话处不远的地方。
叶言走出林又寒和骆猗居住的院子,想起那天的事,两人在练功房找到骆猗的青莲玉坠后回屋的情景。
“师兄,没想到会这样,你功不可没啊,我替我徒弟谢谢你了。”
林又寒说着激动地握住了叶言的手,叶言还没来得及回握,她就意识到什么,放了手,用一个深深的鞠躬代替,还笑得十分喜悦。
“既然你都表示感谢了,那等这件事结束了,我带你去云冬看那里最火热的枫叶。”
“拉勾。”林又寒怕他反悔,孩子似的伸出小指。叶言觉得好笑,自然而然的伸出小指,勾在林又寒的小指上,两指相扣。
叶言知道,林又寒是真心喜欢如火如霞的枫叶,她也许并不在意和谁一起,重要的是枫叶。可是,他在意。叶言感觉林又寒变了些,在不知不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