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皇太后你虽不是哀家亲生骨肉，但当年简美人让你搬来与我同住，这一带就是十年，哀家也在你身上花了不少心血。

鹿行风母后。

鹿行风儿臣自然明白。

皇太后母后知道你凡事不愿他人为你做主，但你身在皇宫，更是一朝王爷，自当遵守皇家制度。

皇太后当年为了杨家那个孩子你一年未曾踏进过润央宫，哀家就知道这件事错了。

皇太后倚靠在大红色丝绸软垫之上，身子微微倾斜，眉眼微微弯着，看起来愈发祥和。

皇太后以前不曾逼着你娶亲，但如今这太子都有了心上人，你这位皇叔，也该想想自己了吧？

十几岁的少女慎宁郡主杨槿宁是皇后一族的宗室女子，只可惜是对鹿行风一厢情愿，皇太后想到此，不觉眼神黯淡许多。

她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年轻男子，果不其然，一听到往事，他的浓眉便紧蹙着，一副不愿再谈的疏离模样。

皇太后不禁深深叹了口气。

皇太后男女之间，若有喜爱，往后你才会怜惜，王府之内才会平静。

皇太后当初哀家明明看得到你对槿宁有多冷漠厌恶，却也不曾加以阻止，让你耽误了这么多年……

你虽美貌出众，但出身在皇族之内太过微不足道，父亲早逝，还有个天生痴傻的弟弟，这样的背景，那个皇子皇孙不嫌弃？更别说是赤手可热的鹿行风了。只是，再次想到你那灿烂单纯的笑靥，皇太后也情不自禁为你可怜，这般也就多问了句

皇太后你当真如此憎恶慎宁？

男人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黑眸之内没有太多情绪。

除了皇太后，已经三年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你的封号了。

皇太后连她的名字都不想听到？

仿佛不愿承认自己亲眼所见的眼前这个男子的冷漠残酷，皇太后的笑容瞬间消失彻底，不觉提高了音调。

皇子皇孙虽在姻亲之事上并不嫌贫爱富，不过也讲究登对相配，或许鹿行风厌恶的也并非只是你，而是……你背后的笑料，你唯一的亲人，那个傻子弟弟吧。

鹿行风如果母后召见儿臣，只是因为这件事，只是因为这个人，那么儿臣无话可说。

鹿行风行宫进度吃紧，今晚儿臣要赶回去监察，请母后容许儿臣先行告退――

鹿行风起身，薄唇轻扬，冷冷的音，仿佛连谈论，都无可奉告地抗拒。

皇太后慢着！

皇太后闻到此处，不禁皱眉。

皇太后行风！她只是当年的一个牺牲品，你难道心里还不清楚？

皇太后身在宗室不是她的错，被卷入这些纷纷扰扰也不是她的错，喜欢一个人更不是她的错！

鹿行风她可以选择不被牺牲。

鹿行风迈出的脚步突然止住。只是这一回，他没再回头。他的俊颜之上，没有任何表情，眉峰之上一片坦然，说得云淡风轻。

鹿行风母后的意思，难道她身上遭遇的那些事，都是儿臣的错？

皇太后她才那么小，她如何去选择？

皇太后你知道，她根本没得选！

皇太后这个皇宫，这个身份，容不得她选！

太后低喝一声，她身在皇宫这么多年，看的事情太多太多，她看得清楚，便不愿相信鹿行风看得不清，不愿相信他的顽固偏执。

鹿行风微微侧身，默默凝望着盛怒的皇太后，不再争辩。

皇太后皇室对他们姐弟不闻不问整整三年，这回她回来了，哀家总是要补偿她的。

补偿？这是个不详的字眼。

后宫的主事者，所谓的补偿，无非是乱点鸳鸯谱，他看到的例子数不胜数。

果不其然，他骄傲的浓眉不自觉扬起，不悦的情绪，染上眼眸。

皇太后放心，哀家不会把她推给你的。

太后抬起左手，指向他，微微笑着，说话的语气温和了许多，听上去颇为体贴周到。

她可怜你杨槿宁，但绝对不会去抹杀鹿行风的前程。

但一种陌生的感觉，却在鹿行风的内心深处毫无声息地释放出来，这样的周到，这样的安慰，似乎应该让他觉得放心。但……好刺耳的放心。

皇太后吴家的小女儿，虽然样貌比不上慎宁，但身世背景与你是极相配的。

皇太后你这半年来愿意与吴家走近，想必是是对她心生欢喜，若是这般，哀家也就安心了。

皇太后心平气和地道出这一番话，这半年多来，吴洪洲已经成为王朝一品官员。吴家家大业大，养出来的小女儿谨言她也看过，是一朵娇滴滴的美花儿，若是与皇室结了姻亲，皆大欢喜。

鹿行风话语一转，黑眸直直望向皇太后的方向，安静了半响，问得却是其他。

鹿行风母后所谓的补偿，又是何等用意？

皇太后那孩子离开京城的时候不过才十七岁，如今回来却也十九了。

皇太后一无所有的这几年确实改变了她的心高气傲，等你和吴家结亲之后，也该为她物色一门亲事。

她说得平静，毫无波澜。

鹿行风她成的哪门子亲？

他冷嗤一声，不以为然的傲慢和自负溢于言表。

皇太后擦拭兰花叶子的手因为这句话而短暂停顿，但很快，又不疾不徐地笑道

皇太后行风，你如何确认，三年之后，那孩子对你的留恋和感情还在呢？

他蓦地怔了怔，面色冷沉。太后这句话，让他突然无言以对。

是，你即使回来，也不可能会爱上年少无知的时候爱上的那个人了。

你也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总归要嫁人生子。

鹿行风在华美衣袖的拳头不禁紧了紧，最后还是送了下来，在皇太后的凝视下，缓步走出润央宫。

皇太后轻抚着那娇翠欲滴的兰花叶子，动作带着怜惜。

荣澜娘娘，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

皇太后难道这深深皇宫，当真容不下心软之人？

说完，皇太后便轻笑摇头，或许如今，早已是小辈的天下，她这个圣母皇太后，也不该再管这些纷纷扰扰了吧。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