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姜云夏升入初中的那年，温尔雅的工作已经有所稳定，能在A市陪他们的时间更多。莫秋声果然还是在父亲那边碰了钉子，而她也依旧倔强不肯低头。时光流逝，为照顾莫秋声的身体，她不再像是以前的时候一心扑在工作上，姑娘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有时候按时下班在家等他归来，虽然心里有些落差，却也自觉安稳。

小姑娘走读学校下课早，有时候她们会差不多的时间到家，逐渐地，温尔雅厨艺精进了许多，姜云夏喜欢做饭也同她一起切磋。二人在厨房共同忙碌的时候，即使莫秋声想要往前凑也会被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支开老远，让他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根本插不上一句话。

然而他远远看着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在厨房忙碌的身影，莫名心安。

温尔雅“鲳鱼下锅吧，”

温尔雅搁下洗干净的盘子，擦了手观察过油温道，

温尔雅“云夏小心热油，别烫到手。”

姜云夏“好...”

前日刚刚在超市海鲜柜台采购的小银鲳，用盐腌过下锅煎食最是可口，莫秋声最近身体不错胃口也好，温尔雅变着法地给他做，他也吃得很开心。姜云夏这几天同温尔雅慢慢学着厨艺，她小心将鱼顺着磁盘边缘滑进锅里，平静无波的锅中瞬间浮起一层油花，将他们平平淡淡的日常生活，镀上很浓烈炽热的一层烟火气。

不知不觉之间，温尔雅已经成为了莫秋声身边最为温暖的依靠与支撑。他们的故事A市整个商界都有所耳闻，这对恋人能走在一起并不容易，熟识他们的人也心甘情愿为其祝福。

姜云夏“阿姨，这样嘛？”

待其中一面煎至金黄，小姑娘手持锅铲略显生疏地给鱼翻面，温尔雅不多说话，只是在一旁耐心指导。虽然和莫秋声之间还不曾有爱的结晶，她举手投足之间却已经展现出了浓浓的母性，也许这种特质，是一个女子天生骨子里就夹带着的温柔属性。

温尔雅“嗯对，很好，下次翻面的时候慢一点就可以了...熟能生巧嘛。”

她望着姜云夏的每一个动作，会心而笑。小姑娘个子窜起来一大截快要赶上自己，她到了每个孩子都会经历的青春期，清瘦挺拔的背影娇俏可人，仿佛一朵含苞欲放的玫瑰，仅是花瓣上零星几滴晨露，已经足够使其有了楚楚动人的姿态。

莫秋声一日的工作劳累，近些年他碍于身体不好已经很少插手公司事务，而工作量上却依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观。电视机正播放着当天的重要财经新闻，他每天这个时候只要在家都是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等待开饭的，温尔雅取了干净的盘子，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将两条鱼盛出来准备端上去，这样家常的晚餐时间，总是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多年不规律的生活给温尔雅造成了有些严重的胃病，忙着的时候还好，这突然一有空闲胃疼的毛病也卷土重来。没等小姑娘把做好的饭菜端上去，温尔雅的胃突然疼得厉害，她将拳头抵在上腹部，已经疼得额头上冒出星星点点的冷汗。

姜云夏“阿姨怎么了啊？”

小姑娘扶着她缓缓坐在灶台一侧的板凳上，她不由疼得倒抽了几口凉气。莫秋声听到动静撑着手杖凑到这边来，厨房里油烟气依旧很重，他即将踏入的前一秒钟，温尔雅忍痛冲他挥挥手示意止步，但见他神色慌张，一时间扶着手杖腿都快要站不住的模样，大男孩一般满眼的不知所措。

小姑娘两边顾及着，先是扶着莫秋声回到座位上去，待温尔雅缓过来一些时候才搀着她缓缓往外行走。姑娘由于长期在外奔走，多年来的胃溃疡久治不愈，不多大会儿，她平日里红润有光泽的脸色已经在一刹那间变得煞白。

莫秋声“尔雅快吃药了。”

莫秋声被她这样一惊吓忽然就精神抖擞了很多，他帮她斟上一杯温开水，体贴地将水和胃药送到爱人唇边让她服下，见她神色转好才终于松一口气，眼中的关爱却丝毫不减。

温尔雅“嗯，”

姑娘熬过疼痛费力地扯开一个微笑道，

温尔雅“等我好了又是一条好汉。”

莫秋声“知道知道，今天难受就休息吧，有云夏和我在，你还担心什么。”

温尔雅“云夏还好，你最靠不住...”

莫秋声“好，你说得对。”

先天的心脏病让莫秋声从小到大都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也成了待人接物脾气最好不过的人，对温尔雅从来都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她是那样优秀的姑娘，已经为了自己甘愿回归家庭，而他们彼此之间，也早就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

故而仅仅是互相之间的相视一笑，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姜云夏“叔叔生日快乐...”

暑热渐退的初秋时节，莫秋声三十六岁本命年生日如期而至。正好是周末，家中两个姑娘一早便出门为他的生日大采购一番。他往年的生日都是在家过的，刚好一个会议结束回程的途中，莫秋声便想着直接接他们回家，因而故意叮嘱司机将车子在广场外面稍微停了一会儿，等她们逛街结束。

宽敞的商务车车门缓缓打开，精神尚好的某位寿星猝不及防被塞了一束鲜花。小姑娘歪着脑袋对他道出生日快乐，她旁边那年纪已然不轻的姑娘，也同时报以微笑。

莫秋声“快上车吧，我们回家。”

他招呼她们走进车厢里来，小姑娘姜云夏坐在前排，见后视镜中的他眉眼温柔地将手伸过去够到温尔雅的手掌。那姑娘也小狐狸一般狡黠一笑，继而同他冰凉的身体挤在一起，并把他的手紧紧扣在手中，慢言道：

温尔雅“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你身体也还可以，我们出去过好不好？”

越来越贤惠可爱的姑娘守着他，莫秋声不由得将她揽在身边，状态亲密无间，口中却振振有词道：

莫秋声“你们俩也逛了一天，不会累的啊...”

温尔雅“不会啊，”

温尔雅唇边漾出一个暖阳般灿烂的笑容，转而问前面坐着的小姑娘，

温尔雅“云夏劝劝你叔叔，就当陪我们去玩好不好嘛？”

莫秋声对于身边的两个女孩子是一样的宠爱，亲情爱情交织在一起，他们早就像是一家人一般亲密。温尔雅有意把话锋转向云夏，有些小姑娘一般的赌气，车前座的女孩儿也回过头来作出回应：

姜云夏“叔叔每年都是在家过的，就出来一次嘛...”

莫秋声“好，那听你们的吧，”

莫秋声无奈之下只好妥协，

莫秋声“别带我去太闹的地方就好了，你叔叔老了，心脏受不了。”

姜云夏“好嘞...”

一家子人如同串通好只有意瞒着今日的寿星佬似的，令莫秋声频频摇头哭笑不得。小姑娘朝司机使了个眼色，小刘已经有意调转方向往他们常去的那家餐厅。一个不怎么重视饮食仅求不饿的男人，心里没那么多的弯弯绕，她们对他喜欢的那几家餐厅名字倒背如流，所以哄一个直男开心这件事情，对于两个细腻的女孩子来讲，容易程度犹如探囊取物。

坐得太久莫秋声的腿僵直疼痛，车子停在那家餐厅门口很久之后，他才能在人扶持之下走下车子，餐厅见是老主顾过来，不仅未曾催促他们停车，而且服务态度依旧周到妥帖。这些服务生一眼便知经过培训后才能具有的素质，弄得来人都很是不好意思。

莫秋声说过一句“谢谢”，便依旧是撑着手杖缓缓而行，身侧仍旧有姜云夏小姑娘的扶持，和温尔雅在另一侧的保护。餐厅早就被两个姑娘包场，乐队演奏着他所钟爱的古典音乐，面对这样高的待遇，他甚至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自从那次胃疼后温尔雅的食谱有所调整，加之他久病肠胃虚弱受不得重盐重油和麻辣，餐厅给他们的配菜都着重清淡爽口。酒过三巡，小姑娘姜云夏忽然站起来往前方的舞台走过去，身姿娉婷，笑靥如花。

仿佛是预先演练好的默契，她不能再自然地走到乐手身边接过他递在手中的话筒，其间一举一动是温尔雅都不知道的缘故。初长成的十几岁小姑娘正值青春，她遗传了父母亲共有的谦虚善良和优雅动人，微笑点点头的一刹那，钢琴声随之响起。

姜云夏“今天是我家叔叔莫秋声的生日，”

小姑娘姜云夏面向台下远处的那二人挥挥手，声线温柔动听，

姜云夏“叔叔我还没有经济能力，也买不起很好的礼物，唱首歌给你吧。”

姜云夏“云夏从五岁开始就在叔叔身边，到现在九年啦，我长到这么大都有你们的陪伴，我想应该...还算省心吧哈哈哈哈...”

姜云夏“谢谢你们这么多年对云夏的关爱，我也希望，叔叔阿姨可以一辈子都这样恩恩爱爱，云夏要给阿姨做伴娘的哦，不准忘了。”

她目光灼灼直直注视着远处的温尔雅，姑娘很开心，也眯着眼睛同她对视，毫不犹豫地高声呼喊，果断地答应了她：

温尔雅“说好就不会忘...”

姜云夏“好呀，叔叔我唱了哦...生日快乐。”

温尔雅和莫秋声的爱情磕磕碰碰许多年，至今面对那样多的艰难险阻依旧甜蜜而疯狂，小姑娘见证了他们多年以来的不易，因此愿意真心祝福。流水般静谧的钢琴声一个变奏骤然热烈起来，她得到呼应，优美的歌声也一瞬间响起。

伴着少女的歌声，莫秋声握住身边姑娘的双手，彼此清澈见底的眸子中，早就是浓到化不开的满满爱意。

存一寸光阴，

换一个世纪。

摘一片苦心，

酿一滴蜂蜜。

用尽了全力，

只为在一起。

我爱不爱你，

爱久见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