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之中已不舍得放手

最后昊飞挫败地坐在轮椅上，衣柜里的每一件衣服都价值不菲，做工精细，但是即使他穿得再好也回不到当年晨跑时有个丫头坐在途经之路上等他的时候了。

自己伤害了她，将她推开，可是，这一次他不想再错过这个机会了，他要去见她，向那个一心一意只为他好的丫头道歉。

这一天他没换正式的衣裳，额前略长的发有些遮住了一只眼睛，这么多年来是他第一次这么不注重自己的形象，穿着很普通的灰色运动套装。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他远远看到她站在那里，似乎是心有灵犀，袁梦突然抬眼，晶亮有神的眸子与他对上，一只手抓着牵引绳悄悄地放在身后，紧紧握紧拳头，指节泛白。

这么久了，她不主动找他他也不来找自己，本以为他过得应该还好，但是今日一见果然比想象中的还要糟糕许多。

她没有往前走，焦虑、紧张的情绪通过牵引绳传给小狗，小狗坐了下来，不解地抬头看着她，黑亮的鼻子轻轻吸着，似乎灵敏的嗅觉会告诉他究竟发生了什么。

随着昊飞的缓缓靠近，袁梦的心跳越来越快，强有力的心跳仿佛就在她的耳边，她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能听到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怪罪的话到嘴边被她生吞下去，吞咽的唾液似乎都带着一股淡淡的腥甜，她缓缓垂下握着牵引绳的那只手，声音中带着深深地无力。

“昊飞，这么长时间你还好吗？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冷静下来，我们都是成年人，做事应该理智，所以我想我们应该冷静地坐下来谈谈。”

他抬起头透过垂在眼前的发看着自己一直当成丫头的女人，声音有些沙哑：“抱歉，我不该那么对你说话，丫头，你能原谅我吗？”

袁梦蹲下身子摸了一下小狗的头岔开话题：“我领养的狗狗可爱吗？以后他就是我儿子，就叫他小飞，我要好好爱他，给他买最好的零食，给他买很多玩具，我要抱着他睡觉，带他一起走过千山万水，反正我想要陪着的人想要我走，我就和小飞一起共度余生挺好。”

她为什么给小狗取名叫小飞呢，在她心里曾无数次这么想过这么叫他，但是一次都没真正叫过，曾想和他一起走过万水千山，但他先选择放手，那么就让和自己颇有缘分的小狗为她圆梦吧。昊飞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这丫头话里有话，但他只能咬牙当作不知道。

小狗抬起前腿趴在昊飞瘦得几乎是皮包骨的长腿上，如星辰般明亮的眸子闪着友好的光芒。

昊飞抬起微蜷手来，小狗将毛茸茸的黑色头颅塞在他修长但有些蜷缩的指下，眯着眼睛，喉咙间发出了一丝呜呜声。

袁梦很是诧异，小飞不是个特别喜欢接触陌生人的小狗，可对他却是如此喜欢，低垂着头望着他低垂着眸子，轻声说着：“我们进去吧。”

小狗自觉地从他腿上下来，毛茸茸的尾巴自然卷起搭在背上，不急不缓地跟在推着他往前走的她身边，一路畅通无阻。

落座后袁梦双手交叠着撑着下巴，打量着他，黝黑漆亮的眸子像是一把刀子将他伪装的面具一道又一道地划开。

许久她才发问：“这么多年了，你可曾对我有过一丝的爱？我想知道这个答案，哪怕有那么一丝，我都会继续我的观念。”

她用手臂撑在桌子上，身子前倾，发自然下垂，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但是那双眸子却透过张扬的大波浪直勾勾地看着昊飞。

她从未用这种语气与他说过话，她敬他爱他，将他看得比自己的父母还重要，但她不愿意就此不明不白地就放弃自己坚持了这么久的爱情。

今日带着小飞来完全是为了壮胆，她撑在桌子上的掌心冷汗直冒，心里像有一只小兔在乱撞。

昊飞很想说不，但是身体是诚实的，他一直死寂的长腿弹跳起来，袁梦绕过凳子将他的长腿紧紧抱住，也不怕被踢伤。

他紧紧地咬着牙忍着自脚心传来的剧痛，豆大的汗珠从他苍白的脸上渐渐滑落，袁梦温柔的声音传来却异常地刺耳“昊飞哥，你别着急，深呼吸，我不该逼你的。”

许久那两条长腿又恢复了一片死寂，他闭目瘫软在轮椅之中，袁梦单膝跪在他脚边帮他按摩刚刚痉挛的长腿，直到感觉到萎缩得几乎成了皮包骨的长腿放松下来才起身。

袁梦弓下腰抱紧了昊飞，将下巴虚虚搭在他消瘦的肩膀上，轻声道：“我知道你很累，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

他微微抬了一下头，将唇贴在她的耳边轻声呢喃：“丫头，你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你，我不能耽误你的，你好好的找个疼爱你的人行吗？”

此时一直趴在一边地毯上的小飞一股脑儿爬起来，冲着昊飞吠叫不止，似乎在为自己的主人伸张正义。

袁梦从未想过两人的感情会发展成这样，眼带痛楚地轻轻摇头：“可我想找个两情相悦的，你是我爱了很多年的人，你为什么不敢爱我？我哪里不好？”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昊飞却不敢直视那个坦率的丫头，紧紧地闭上眼，说出来的话听上去有那么一丝咬牙切齿：“我...我...我...，你很好，是我配不上你。”

一连三个我说出了他内心的不舍与挣扎，那是他一直想要护在手掌心的丫头。她说她爱了自己很多年，如果是在那场事故之前她这么说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将她宠成公主，带她走遍天涯海角，还会给她一个浪漫的婚礼，也许他们还会有个孩子，不一定很聪明不一定很漂亮，但是一定拥有最幸福的家庭环境。

但现在呢，曾经有人以一个不保守的估计这样告诉他，积极护理以他的身体状况也最多只能耗不到四十年，二十年后他的生活可能就完全没有了质量。

而今距离事故已经近十年也就是说他如果以一己私欲答应了她，那么他稍微有些质量的生活还剩十年，这样无疑是把她推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

她是个好姑娘，学业完美结束，事业也刚刚进入上升期，他的内心挣扎而又矛盾，冰冷的数据在凌迟着他的内心，可是她却像是一只纷飞的蝴蝶闯进了他的世界，上下扇动着五彩斑斓的翅膀，围绕着已经准备清心寡欲就这样了却余生的自己。

他承认自己动摇了，但是昊飞与袁梦最相像的一点就是他在一些事情上也有过分的理智，冷静地让人恨不得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袁梦听到他的话恨不得把他按在地上一顿打，可最后还是忍住了，拳头紧握，关节咯咯作响，最后她以一种极其平静的语气悠悠开口：“你都认为配不上我，那么我活该当个没人要的老姑娘，就这样挺好，你走你的阳关大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以后我跟小飞相依为命，你随意。”

“梦梦，你别这样！”他第一次这么叫她，袁梦明亮眸子中的神采尽褪，只有冷漠:“你还要我怎样？上菜吧，咱们吃完这顿饭就此别过，以后有缘就再见，无缘就永生不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