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还受伤晕厥

楚九揽和余还刚从森林里一猎户的追捕下逃出生天，他们头发散乱，脸上蹭上了泥土，衣服被划破了，染上殷红血迹，与泥渍混在一起，而且余还的鞋子还丢了一只。

楚九揽一手扶着余还，让余还在树下坐下，查看了他身上的大小伤口，只是皮外伤，但鲜红中还带着许多沙砾。楚九揽皱了皱眉头，让余还在原地等他，然后就自己跑到不远处的河边打算打一点水给余还清理伤口。

楚九揽在路旁摘了一叶藕叶准备拿来盛水，还没到小河边就远远望见有个身体健壮的男子手里高扬着一把鱼叉在叉鱼。楚九揽停下脚步，河边较为空旷，根本无处遮蔽，再往上走也走不通，这个节骨眼上实在不能再被人认出他，理智告诉他现在最好回避，等男人走了再去盛水，可余还的伤口要是感染了怎么办？楚九揽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冒着被认出的风险给余还盛水。

楚九揽走出森林，径直来到了河的最上游，蹲下身子侧头用头发挡住了脸。盛水时楚九揽看见一尾红鲤，于是打算等男人走了就回来捕鱼给余还吃。

楚九揽捧着装满水的藕叶，不得不朝着男人的方向回去，他恨不得立马插上翅膀飞离这里，但又怕水洒了，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男人没有注意到他。

怕什么来什么，楚九揽希望男人别转头，偏生男人正好叉到了一尾红鲤，转身装进桶里面，抬头正好撞见了楚九揽。他盯着蓬头垢面的楚九揽看了一会，立马反应过来：“你是……楚九揽！”说着就握着鱼叉直接刺向楚九揽：“我生平最看不惯你这种小人了！”

楚九揽小心翼翼护着的水洒了一地。楚九揽直接空手去接鱼叉，那男人也是练家子，有几分功夫，耍起鱼叉来也是毫不逊色，加之楚九揽久未进食，体力渐渐支撑不住。

“你们别打了。”

听到余还的声音楚九揽转过头看见余还站在不远处，正向他们的方向走开，余还没穿鞋的那只脚被枝叶与石头划破，走过的路沾上了一道血痕，加上这么一剧烈运动身上好不容易才凝血的伤口又裂开了，看着触目惊心，楚九揽心疼极了，向余还高喊：“别过来！”楚九揽这么一分心，那男人的鱼叉便毫不犹豫地向楚九揽叉过来，楚九揽迅速投身回战斗，堪堪躲过了这一击，但手臂却被划了一道伤口，鲜血立马涌了出来。

“楚九揽！”余还看到这一幕再止不住眼泪，他奋不顾身地跑了起来，对脚上的刺痛置之不理，他跑到两人的身边，却无法掺进他们的战斗，只能在旁边看着，脚步不自主地跟着他们打斗的方向移动，伸出手却又只能放下，撕心裂肺地喊着：“你们别打了！到最后只剩下无力的呐喊与哀求：“求求你们别打了好不好，先停下来好不好……”

那男人余光瞥见余还，心生一丝怜悯，对余还说：“你是楚九揽什么人？快走开，不让等下误伤你我可不管。”那男人的目光一刻没有离开楚九揽的身上，见楚九揽呼吸一窒，便用尽全力往楚九揽胸口刺去。

“不要！”

千钧一发之际，余还向发了疯一样跑到楚九揽身前，双手大张，那鱼叉便横刺中余还的双目……

哒，哒，哒……淋漓鲜血顺着余还的脸颊滴到了地上，余还觉得整个世界都渐渐变得昏暗模糊，他最后一眼看见那男人停手了，余还勾出一丝细微的笑意，倒在楚九揽的怀里阖上眼眸，失去意识……

男人静静站在原地，手上拿着一把鱼叉，上面还挂着鲜血，心情复杂。

楚九揽紧紧抱住晕过去的余还，不断用手抹去余还脸上直流的鲜血，他从未有过如此直面生死的体验，也从未有过慌张的感受。

楚九揽知道现在不是哭泣的时候，他更应该给余还包扎，但眼泪却止不住了一般。楚九揽一手抱着余还，一手颤抖地攥住手边的衣袖，用牙咬下一块衣料。楚九揽让余还靠着他的剧烈起伏的胸膛，努力稳住颤抖无力的双手，将衣料缠在了余还双目上。然后紧紧抱着余还，楚九揽只能这么做，他们现在没钱，没地方可去，受伤了，还被通缉，大街上随便一个乞丐都没有他们落魄。

“要不然，你们来我家先落脚吧。”那男人纠结了一会还是对楚九揽伸出来援手，毕竟余还是自己刺伤的，不管楚九揽怎么样，余还毕竟是无辜的。

楚九揽非常想拒绝，但是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同意了。那男人看楚九揽受伤了想过来背余还，楚九揽却说什么也不让他碰余还一根手指。

……

那男人名叫娄英辰，独自居住在山脚下的一茅草屋里。楚九揽除了这些什么都没听进去，他满心都在余还身上。

娄英辰说我完自己就问楚九揽为什么要携款私逃，他实在想不通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竟会做出那种卑鄙之事。楚九揽只说他没做，娄英辰想再追问一些其他的问题，楚九揽却闭口不答。如果不是有求于人，楚九揽绝对会杀了娄英辰的。

他们来到了娄英辰的家中，娄英辰的家很简单。虽然这些年来也只靠上山打猎捕鱼维持生计，但总归还是有点积蓄的。其实在楚九揽说他没做那些事时娄英辰心里就信了七八分，自然愧疚余还的伤，他也是个性情中人，一股脑把所有的积蓄全拿出来，然后给了楚九揽一个斗笠，就带着余还去附近的诊所了。

……

余还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有一只眼是保不住了，但另一只眼如果及时治疗的话还是有机会恢复视力的，但是娄英辰的钱远远支付不起医药费。于是楚九揽干脆买了一些笔墨纸砚。

楚九揽想着医生说过的话，打算给楚父写信，如今这个情况除了找自己的父亲，也没其他办法了。楚九揽心中苦涩，没想到自己最后竟然沦落至此，如果当时他没有坚持去盛水，现在他们是不是已经在去扬州的路上了？可惜没有如果。

楚九揽给楚父写了一纸书信，让他再回忆一遍余还失明的全过程无疑是痛苦的。信上笔墨，字字泣血。

摆下笔墨，娄英辰便有了过来，手上拿着一盒药膏，给楚九揽：“你也受伤了。”

楚九揽把娄英辰的手推回去，摇了摇头。药只有这么一点，他用了余还该怎么办？娄英辰只能叹了口气，上山采药去了。

楚九揽独自坐在床头替余还掖紧了被子，看着余还消瘦的脸颊，仿佛一下子就被抽去了那些支撑着他的生命力。楚九揽的眼泪顿时倾泻，他哭得像一个几岁的孩童，面目表情全部崩溃，可他的喉咙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楚九揽想紧紧抱住余还，但余还全身上下都是狰狞的伤口，他只能拉过余还的一只手紧紧抵在胸口，楚九揽胸前刚结的痂就这么脱落下来了，鲜血淋湿了衣服与余还的手掌，但楚九揽仿佛失去知觉一般。与伤口相比，更疼的是心脏。他觉得自己快崩溃了，但是如果他也崩溃了余还该怎么办？

后来楚九揽对娄英辰说了他和余还的故事，娄英辰虽然不能理解两个男人在一起，但愧疚之心绝对是占据了上风，他也不好说着什么。

娄英辰把床铺让给了楚九揽和余还，楚九揽没拒绝。只是这几天晚上楚九揽一直都失眠，他害怕余还半夜醒了他自己却不知道。时常睡一会就被噩梦吓醒，半夜是无边的漆黑与寂寞，他经常以为自己也失明了，就静静坐在床上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声不吭，直到月光重新照进来，楚九揽借着月光看了看身旁的余还才安心，刚准备睡下，发现不知觉间泪水已爬满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