霡霂霏霏再寻

拨开最后一株杂草，阳光便刺了进来。楚九揽微眯了下眼睛，看见陆酽抱着本竹简在他们昨天踢蹴鞠的地方等着他，看见楚九揽回来了便把竹简一卷，疾步上前问楚九揽：“你蹴鞠找到了吗？都这么晚了，我跟你讲你娘可到处找你呢，我一琢磨事情不对，就跟你娘说你去找香子了，我还跟香子通了口气，告诉她‘如果楚九揽的娘来找你问九揽在哪里，你就告诉她九揽在我这里’怎么样。快快快，告诉我你这一早上都去哪里了？”楚九揽眼神兴奋：“"多亏你帮我瞒住我娘，告诉你哦，我今天早上……”楚九揽把事情复述了一遍。

“楚九揽我告诉你，你明天要再去那个什么悬……”“悬空寺。”“对，悬空寺，可得带上我。”“不要。”楚九揽果断拒绝了。“为什么啊，我可帮了你啊！”陆酽有点不开心地问。楚九揽觉得就是不想让陆酽认识楚九揽，便搪塞道：“你很余还还不认识，万一把你带我去余还不开心怎么办？”楚九揽生怕陆酽还要跟着去，又补了一句：“等我明天跟余还说一说然后再把你介绍给他好不好？”陆酽想了想，觉得好像说得挺有道理的便答应了。

“那你明天可得帮我瞒着我娘哦。”

“好，包在我身上。”

翌日天还没亮，楚九揽便轻车熟路地又溜了出去。楚九揽凭着昨天的记忆在草丛间摸索着石阶在哪，他想今天一定得做个记号。过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楚九揽终于找到了路，他面色欣喜，沿着石阶跑了起来，他想快一点见到余还。

几滴水珠从枝叶间滑落至楚九揽身上，他只以为是露水，所以并不在意。不过多久，露水愈来愈多，楚九揽这才发现是下雨了。他跑的更快了，但不及雨势猛烈，被淋了一身。

突然楚九揽看见转角处有一抹熟悉的身影快步而来，小小的身影，穿着素衣，捻着佛珠，虽然被雨伞遮住了面孔，但楚九揽还是认出这就是余还。

楚九揽躲进余还的伞下，替余还撑起伞，逗弄这个只比自己小一岁的孩童：“你撑着伞要去哪里啊？”余还看是楚九揽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还是嘴硬心软：“反正不是找你。”楚九揽笑得更厉害了：“那你去找谁了？”余还被憋地脸颊通红：“我……我去找……找吃的。”说完便又想提速离去，但这伞在楚九揽手里他又没办法离开。

余还瞥见楚九揽全身都湿透了，佯装不在意地问道：“你怎么被雨淋得这么惨？”楚九揽嘟嘟嘴：“如果你再来得快一点，我就不会被淋得这么厉害了。”余还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情，有些过意不去，又说：“不然你去寺里面洗个澡吧。”楚九揽巴不得再去逛一逛悬空寺，爽快地答应了。

余还把楚九揽带到他和禅明的房间里。去给楚九揽打了桶热水，便让他去洗澡，自己得去做早课了。

“等等，你衣服怎么破了一个洞？”楚九揽要离去时余还发现他的衣服后面破了。楚九揽转身看了一下他破开的洞口，连忙用手捂住，脸“唰”地一下红起来了。“要不然你先拿禅明师兄的衣服穿吧。”楚九揽满脑子都是这个洞有没有被人看见，没怎么思考就应了下来，然后抱着衣服逃开了。

余还看着楚九揽仓皇逃开的背影，有些不解，挠了挠脑袋，做早课去了。

余还踮起脚尖悄悄潜入大殿，双腿盘在蒲团上，用手肘碰了碰正闭目专心念经的禅明，压低了声音说：“师兄师兄，我把你的衣服借给九揽了，就是昨天那个小屁孩，他今天又来了，然后被雨淋湿了，衣服还破了，傻傻的。”禅明当然听说了昨天的事，他睁开眼睛看着余还，一副恍然大悟样子：“我就说你今天早上怎么撑了把伞急匆匆就下山了，原来是去接他了，我还以为你不做早课了。不过你看上去还比他小，怎么就叫他小屁孩了。”余还嘴硬：“谁去接他了，我就是去下山找点吃的。还有他本来就是小屁孩嘛，幼稚死了。”余还说完生怕禅明再追问，又补了一句：“好了好了，我得做早课了。”然后双手合十，端正身子，低吟起了句句佛经。

禅明笑了笑，当初梵仵大师制作悬空寺时正是为了与世隔绝，潜心修佛，自然是考虑到了衣食住行方面的问题，所以粮食都是后院的老和尚种的。余还哪里会下山找东西吃？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这些年也有不少村名误打误撞进了悬空寺，却终归不像楚九揽这般年幼，与余还一见如故自然也是情有可原的。

楚九揽沐浴过后就开始研究着房间里的东西，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对什么都好奇。他瞥见了一盏青灯，觉得甚是好看便从桌上拿下，这时余刚做完早课准备回房间带楚九揽回去。一推门，楚九揽被吓了一跳，手中的青灯应声而落，碎了一地。

两个小孩大眼瞪小眼了会儿后，楚九揽率先反应过来连忙道歉，并且起身去拿扫帚清理瓦片。楚九揽身着素衣，弯腰清理瓦片，一头青丝散落在身前，眼中氤氲些水汽。余还看着这一幕莫名对眼前这个小孩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情感。似乎楚九揽也没有那么讨厌。

“走了，我送你回去。”余还制止了楚九揽的动作，余还之前看禅明清理瓦片手被划破了，现在还有阴影。

“对不起。”楚九揽小声说道。

“没关系。”

回房间时禅明看着一个有头发的小“和尚”拉着另一个没头发的和尚蹦蹦跳跳地下山了，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看，是花！”楚九揽指着远处的一朵小野花惊呼道，拉着余还跑过去。

“你跑什么啊？”余还被拉着手，不情不愿地说。

楚九揽停下来步伐，站在那朵花前面小心翼翼地拂去雨水，慢慢地摘了下来剔去几片不全的叶子。送到余还面前：“呐，给你了。”然后轻轻地别到了余还耳朵上。

“我是出家人诶，戴什么花啊？”说着余还就把花朵拿了下来，看了看“这花真丑。”

“你不喜欢吗？你不喜欢还给我好了”楚九揽说着就伸手要去拿。

“你既然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了。不能再要回去的。”余还把花护在身后。

“你喜欢就送给你啦。”楚九揽又牵过余还的手，“走吧。”

余还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

“好了，就到这里了。”余还说，“你回去吧。”

“嗯，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这一次余还没说好，也没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