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约

被斯内普叫到他的魔药室的时候，德拉科手上的黑魔印记开始隐隐作痛。

“教授，他也召唤你了吗？”

他用右手握住那个被标记的地方，隔着衬衫和巫师袍的袖感受那刺耳的声响，当他第一次从斯内普脸上看见疑惑和惊慌这种情绪的时候，他意识到只有他能听得见那个声音。

“他只召唤了我。”

仿佛在向斯内普确认，也仿佛在对自己说，总之，德拉科快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了。他知道眼前的教授也和他一样，明白有什么事要发生了，并且这次他必须一个人去面对。

“听着，德拉科。”斯内普在努力调整压抑自己的情绪，尽管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次他大概率会侦测你的忠心...你知道的，最早的时候我便提醒过你，他不会因为你的手上有了黑魔印记就轻易相信你。”

“所以我——”

“所以你必须明白”他顿了顿，德拉科能够感觉到他难得的有些紧张，“你必须明白如果你失败了，就会死。”

他讨厌伏地魔这件事，斯内普从一开始就是知道的，那个时候他刚成为食死徒，就被斯内普一眼看穿他的不忠。而之后的几次召唤，都是同斯内普一起去的，虽然也会有害怕和不安，但也总能在他的暗中掩护下不出现破绽。

这次，他还是终于要自己去面对了。

“我不会死。”他努力地牵起嘴角，苍白的脸上那灰色的眼眸却异常坚定，“我不会让自己死的。”

“我交给你的任务，进行到哪一步了？”

穿过一个个幽暗的拐角，那个人诡异的声音突然出现在德拉科的身后。

他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挂上看起来忠诚以及程序化的微笑，面不改色地转过身，看见那个怪物正面目狰狞地抚摸着他身旁的巨蛇，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我正在试图修复霍格沃茨的消失柜，我想就快要成功了——你知道的，我无法一个人杀死邓布利多。”

他不知道此刻伏地魔那双眼是否已经开始探测他的内心，但他非常清楚在他面前示弱是很必要的，他很早就知道这个任务很大程度是出于对卢修斯失败的惩罚。

而他只要露出一点破绽，这个恶魔就能以此为借口将他杀死。

他努力让自己自然地和那双猩红的眼对视，越逃避，越容易引起怀疑，这些他都明白的很。当他慢慢开始感受到头疼的时候，他意识到伏地魔已经在对他进行摄神取念了。

什么都不要想。他告诉自己。

抛除一切情感，一切思想，撑住，德拉科。

只要撑过这一次，就能进一步取得他的信任了。

冷汗不受控制地从额头留下来，几乎要浸湿他的整个背部，事实上，他的全身都在冒着冷汗，只是他没法弄清这是从哪里开始的了。

太痛苦了，整个世界仿佛开始剧烈晃动，他已经无法分辨伏地魔的眼睛在哪里，只能在恍惚间看见一抹红色来来回回在他眼前若隐若现。

即便如此，他还是必须在天翻地覆的混乱之中抓住自己的理智，死死坚守着脑中的壁垒，所有的一切都在提醒他，一旦被入侵了思想，那将是万劫不复。突然在某个瞬间，他的脑海里开始闪现一些画面——他在霍格沃茨和“格兰芬多金三角”公然对峙的场景，他假扮成摄魂怪吓唬魁地奇比赛中哈利的场景，还有...他在所有人面前叫赫敏“泥巴种”的场景...

他惊奇地意识到，虽然依旧头痛欲裂，但他已经可以做到向摄神取念者反馈他所想要向他传达的东西这个境界了。

恍惚间他看见伏地魔露出一个狰狞的笑，他听见他说：“很好，德拉科。你做的事没有让我失望。”

他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放在口袋里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此时他很庆幸也很惊讶于他现在还能站稳。

“那是当然，主人。在我看来，哈利波特和所有的麻瓜都应该被送进阿兹卡班。”露出惯有的马尔福式微笑，他大声说道。

尽管已经虚弱地快要感受不到自己了。

·

拖着沉重的身体，德拉科一步步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结束和伏地魔的会面回到霍格沃茨后，天已经完全黑透了，远远地看见城堡里忽闪忽闪的橘黄色灯光，在他依旧还是有些模糊的视线里晃动着。

他在那里，还有个约。

魔药课下课之前，他们说好的——晚上八点在图书馆见面。

他缓慢地从怀里面掏出怀表，凑近确认了几遍，指针呈现一个直角的弧度。

过了一个小时了啊，他想。脚步却并没有停下——她一定还在那里，谁都知道她最喜欢图书馆了。

走进通往图书馆那个带有壁炉的走廊，他身体里冰冷的气息与暖气相撞，感觉到身体猛烈得一阵颤动，不知道是热气融化了冷气，还是冷气侵蚀了热气，靠近心脏的某个地方又开始抽痛起来。

谁也不知道这个苍白的少年，为什么要拖着一个虚弱得看上去随时就要倒下的身子出现在图书馆的门口，他的额头上布满了汗，原本铂金色的头发硬生生地被浸成了金色，在亮堂堂的灯下闪闪发光。

就连一向眼睛离不开书的平斯夫人都慌忙放下书问他发生了什么。

“找人。”他没有看他，径直往里面挪去，眼睛在一排排书架间搜索着，脚步一刻不停下。

“马尔福先生，你看起来很不好。”平斯夫人难得在她的图书馆“大声喧哗”起来，“你需要去庞弗雷女士那里！”

“不用管我！”他说道，见中央书架的那个位置没有想要看见的人，他莫名地有些急躁起来，全然不顾此时身体发出的抗议。

几乎在听见平斯夫人的话的那一刻，赫敏就从靠近禁书区的那排书架飞奔出来——他告诉过她，他之前一直待在那里。她现在不想去问他为什么迟了这么久才出现了，因为在看见他的那一刻，有些东西就异常明晰起来。

“德拉科...”她听见自己说，于是他转过身看见她，露出一个虚弱又好看的笑容，一步步向她走来。

周围有不少人在看着，德拉科的身后还有追过来的平斯夫人，可是他们什么都没听见，其他的一切都仿佛静止了一般。

在身体倒向她之前，德拉科的眼前突然浮现出一个画面。

那是早上的魔药课，阳光从窗外照进最后一排的位置，她坐在他的身旁，眨着被光照成琥珀色的眼，笑得明艳动人：

“马尔福，你喜欢我多久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是两年前送那条海狸鼠项链的时候吗？”

“那是在一年前。”

“哦，那也没多久。”

“那也比你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