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程篇 第一章 祸起巫毒

意识一点点变得清醒，我慢慢的睁开眼睛。

白惨惨的天花板，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是医院没错了。我长舒一口气，到底还是让暴力女救下来了，或许以后不该再这么黑她了。

有点口渴，我抬手想要撑起身子坐起来，却发现自己竟然感觉不到手的存在，更确切的说，我现在根本感受不到脖子以下的一切知觉。

我靠！我不会瘫了吧？这个念头浮现，我顿时觉得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早知道是这个结局，我还真不如孤独的死在那个不见天日的隧道里面痛快。

“你醒了啊。”一个熟悉的声音把我从自暴自弃的情绪中拖了出来，我勉强的扭过头看向一旁，一个小矮个正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定，大脑袋，泡面头，除了黑默丁格还能是谁。

我长叹一声，问道：“你跟我说实话吧，我是不是这辈子就只能这样跟个废人似的一直瘫着了？”

“美得你！”黑默丁格咧嘴一笑，“下半辈子你就给我打工还债吧，为了救你，这半个月我可是劳心费力……”

黑默丁格属实有些话唠，此刻话头既起，我也没什么力气去打断他，他便自顾自的说开了，不过由此我也知道这些天来我都经历了些什么。

那天蔚破墙而入之后，与跟踪者进行了激烈交战并将其击退，但那时我伤势极重，腹部的伤口几乎将我拦腰斩断，送到医院后医生表示伤势过重已经回天乏术，十万火急之下凯特琳联系了黑默丁格，后者表示自己有一个未经验证的想法或许可以一试。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黑默丁格在医院搭建起了他的生命维持系统对我进行治疗，我就这样昏迷了半个月之久。事实上，直到刚才护士看到我苏醒过来之前，几乎没有谁对一个受了这么重伤势的人能够幸存下来抱有什么期待。

“你又拿我当试验品。”我抗议道。

“但这次试验救了你的命。”黑默丁格用手指敲击着桌面，强调道。

“不管怎么说吧，谢谢。”受此救命大恩，我也没那么不知好歹，即便是朋友，该谢还是要谢的。

“少来，自从人类发明了货币以来谢谢就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黑默丁格狡黠一笑，露出了一副奸商的嘴脸，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纸展开放到了我的眼前说道，“看到了吗？这些就是我这次为救你搭进去的各种材料和药品，红笔画圈的都是珍稀物资，你都得付钱啊，一个子都不许少！”

没给我说话的机会，他又补充道：“想你这个穷鬼也没那么多钱，那就拿你那些藏品来抵债也不错，我看你送来医院的时候手上的那个挂饰就很不错，把它给我咱俩的账就两清了。”

“滚，”我不由笑出了声，“我的藏品哪个不是无价之宝，随便一件买你整个实验室都有的多，拿这些破烂就想换……”

说到这里我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问道：“那个挂饰呢，现在在哪？”

蔚虽说怎么看都像一个彻头彻尾的不良少年，但作为皮城执法官这个角色来说尽职尽责。在与跟踪者短暂交手之中，蔚敏锐的察觉了其目标很可能是我手上的那件挂饰，因而在将我送往医院后就将挂饰取下代为保管。

收到黑默丁格的消息，蔚很快赶来了医院：“哟，小黄毛，还没死呢？”

“呸！我伊泽瑞尔大人是何等人物，皮城的首席探险家啊，就凭这种阿猫阿狗也想置我于死地？”

“哦~~”蔚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贱笑道，“那下次你再遇上这种事情可别给我惹麻烦哦~~”

我哑口无言，唯有拧过脸哼了一声表示不屑，然而随后我的头上就挨了一记爆栗，我惨叫一声：“你干嘛！？”

“咱们俩的账还没算完呢，”蔚的表情突然变得可怕了起来，上半张脸仿佛整个被一层阴影所笼罩，嘴角勾起的弧度显得格外的凶残，仿佛狩猎的饿狼一般，“当时，你说了暴力女对吧，你管谁叫钢板？”

我额上冷汗涔涔，心道都这么久了你居然还记得这茬吗，况且那叫紧急避险啊紧急避险，怎么想也是情有可原吧？好吧我承认我提前录下那句话确实是想回来之后整你的。我求援似的看向黑默丁格，却发现椅子上早已空无一人，随后才发现这个没义气的居然早就已经躲到病房门外去了，对我打了一个祝你好运的手势便逃之夭夭。

“我们……有话好商量好不好。”我绝望的哀求道，然而蔚显然不为所动。我闭上双眼，准备迎接残酷的命运。

“行了，你们别闹了。”另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来，我长舒一口气，知道自己得救了，睁眼一看果然见到凯特琳正走进房门，手里还提着刚才逃出去的黑默丁格，“说正事吧。”

蔚随即收起了嬉皮笑脸的表情，进入了工作的状态。这一点上我很佩服蔚，无论前一秒的情绪有多么的激动，只要有工作时，她就能在一瞬间转换自己的定位，以皮城执法官的身份去应对一切，而不带有丝毫个人情感。她拉过一张椅子坐下，说道：“整个事件我们现在一头雾水，根本无从查起。你怎么让人盯上的，有头绪吗？”

“嗯，”我点头，“现在想来，这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很不正常。”

事情的开端要追溯到两个月前，某日瓦罗兰大陆全境突遭强烈的地动袭扰。地动骤然而发，转瞬即消，绝非是寻常的地震灾害，所幸持续时长很短，尚不到五秒，因此并未造成太大损失。事后经分析，此次地动起自巫毒之地，推测可能是某种力量的暴走所致。皮尔特沃夫随即组建探险队，由我带队前往巫毒之地进行考察。

找到灾害的发生源头并没有花费太久，那里已是一片狼藉。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坑洞，直径不下百米。以那巨坑为中心，无数可怖的裂纹爬满了周遭的土地，绵延数里之遥。火灼、腐蚀、爆裂的痕迹随处可见，满目疮痍，生机湮灭。

我用魔法探索了周边各处，没有找到任何能够释放出如此强大力量的能量源，看来这里的状态不是这里原有的某种物质在自然状态下暴走导致的。

“头儿。”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他是我的副手，罗伯特。

“有发现，”罗伯特递过一个已被烧的焦黑的碎块，说道，“人为的。”

我接过碎块，看出这是魔法师所用法杖的一部分，回头叫道：“安洁，你看看这个。”

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闻言走了过来，着一身白色法袍，她叫安洁莉娜，是皮城魔法协会的大魔导师。皮尔特沃夫重科技而魔法不兴，因而不似瓦罗兰其余各国一样设魔法师团，但也招募了数位有名的大魔导师，以保证能够知彼知己。

“能使用这种法杖的魔法师，什么水平？”我问道。

“还不错。”安洁莉娜瞥了一眼，轻描淡写的说道。她在魔法方面的造诣极高，性格又颇为高傲，能够得到她这样认可的，看来也不会是什么小角色。

“如果用魔法，要炸成这样，需要多少人？”我指着地面那骇人的巨坑又问道。

“这种魔法常人受不住，至少是高级魔法师，若用魔法直接轰击地面，需五十人，但我想没有哪个魔法师团会蠢到浪费珍贵的魔力来做这种无聊之事，”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安洁莉娜面色微变，“若要以魔法对冲产生这种效果，少说要有五百人。”

“五百人？”要知道高级魔法师培养极难，对魔法师自身天分及导师教导水准的要求均极为苛刻，纵是在举世闻名的德玛西亚魔法师团中，高级魔法师亦刚过百人之数，难怪只是估算人数便令安洁莉娜如此动容。

现场搜索到的线索越来越多，看起来这里发生的一切确实是人为造成的。可就算把瓦罗兰所有的高级魔法师全部召集起来，怕是也凑不够五百人的数目。而要瞬时产生足以震撼整片的大陆的冲击，在我的认知当中只有魔法能够做到，安洁莉娜也默认了这个判断。

那这一切就说不通了。人为的迹象，非人的力量，我觉得自己可能走进了一个死胡同，索性暂且放弃思考这个问题。

我来到巨坑边缘向下望去，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东西。假设确实是有两伙人在这里交战造成了这幅惨状，他们交战的目的是什么？

我站在坑边沉思，一个弱弱的声音突然响起：“大哥哥？”。

由于太过投入，我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来到了身边，这一声吓得我浑身一颤，差点自己跳进坑里去。扭头一看发现身边竟站着一个小萝莉，穿着哥特萝莉装，长得甜美可爱，手里还抱着一只玩偶小熊。

“是安妮啊，”我长舒一口气，蹲下身摸了摸小萝莉的头，“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如果你因为外表就当她是一个温和无害的小孩子，那就大错特错了，安妮拥有着异乎寻常的魔法天分，年龄虽小却已是瓦罗兰最强大的魔法师之一，与我同列在英雄联盟的名单之内，就连高傲的安洁莉娜都不得不承认自己远不如她。安妮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双双离世，因为过于强大的力量而处处受人排挤的经历让安妮产生了双重人格，平日里是善良贴心的小天使，一旦遭到刺激就如同化身为恶鬼，去排除一切令自己感到威胁的事物。我曾经亲眼目睹过一回安妮的暴走，那份力量属实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难道是安妮？我又看了看身边的坑，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即使是安妮，要运用这么强大的力量也实在是天方夜谭。

“这里是安妮的家呀，呃……”安妮说道，意识到这句话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又补充道，“这里本来是有一座大房子的。”

“那个大厅有那么那么大，”安妮手舞足蹈的给我比划着这里曾经有过的那座房子，“里面有好多好多雕像，墙上还有画，可漂亮了！”

“听起来像个神庙啊，”我沉吟道，“那屋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特别的东西？”安妮低头思索了一阵，忽然高兴的拍手道，“有了，屋里有一根光做的柱子，里面好像罩着东西，可安妮进不去。”

就是那个了，我微微点了点头，追问道：“那然后呢？这里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问到这个，安妮的小脸一沉，攥紧了小拳头，一幅生气的样子道：“来了个坏人，安妮打不过他，他还把安妮的提伯斯打伤了。”

我这才注意到安妮手中的毛绒玩具破破烂烂的，肚子上被划开了一个大口子，又被草草的缝合了起来。

“然后又来了一个人，是一个好人，他让安妮快跑，然后他们两个人就打起来了，安妮就跑啊跑，然后地面就开始晃啊晃的，安妮不敢回去，在外面逛了好久，直到刚才看到大哥哥的队伍才敢跟过来的。”说到这里，安妮撅起了嘴，看来似乎是对那个“好人”没有保住她的房子有所不满。

一切都对上了，就是这两个人，不对，应该说是这两伙人干的。目的也很明确了，他们要找的恐怕就是安妮所说的那个光柱里的东西了。我带着安妮回到营地，让大伙帮着照顾照顾她，罗伯特干脆的答应了下来，而安洁莉娜的表情却不怎么好，似乎对安妮颇为忌惮的样子，看来多半是曾经吃过亏。

我把安妮提供的情报跟众人说了，罗伯特满脸掩饰不住的兴奋，对我说：“头儿，那咱们的任务是不是完成了啊？”

我白了他一眼，说道：“美得你，就这么收队啊，报告你写啊？那些人是谁？他们抢的东西是什么？他们从哪找来这么强大的一个魔法师团？你编的出来吗？”

罗伯特吐了吐舌头道：“当我没说。”

“沉住气，别心急。”我拍拍他的肩膀，随后把注意力放在了搜索队拍摄回来的一些照片上。有几张照片中拍摄了几具尸体，焚烧程度极其严重，难以辨明身份，然而我却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萝卜，你来看。”我对罗伯特挥了挥手里的照片。

“烧焦的尸体，有什么不对吗，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他接过去翻来覆去看了几遍，随即也发现了其中的问题，“这……有点碎啊。”

我点点头，虽然已经被烧焦了，但仍然可以看出尸身上有着一些明显不协调的缺失，就像被什么东西啃噬过一般，且明显异于猛兽撕扯产生的大范围撕裂伤，所有的伤口都像是小块小块拼凑出来的，这种感觉就像是……

“虫子啃的。”我与罗伯特异口同声，随即都倒吸一口凉气，只觉瘆得慌。

正在这时，下坑搜索的队伍传回了消息，说是在坑里找到了一个洞，深浅未知。我与罗伯特匆匆赶到现场时，搜索队已将洞口处散落的碎石清理干净，一个队员正在往腰上系安全绳，准备下洞查探。

那名队员翻身下了洞，我站在洞口旁向下看了看，探照灯发出的光线只能照亮一小段，完全不足以看清下面的空间。没过太久，二十米的绳子便已放到了尽头，随后下面传来了信号，我对一旁的队员点头道：“拉。”

机械声响起，固定着绳索的轮轴开始缓缓转动，将绳索一点一点向上提拉。很快，下洞的队员被拽了上来，不等众人提问，简单明了的说道：“不行，还是没到底。”

我抬头看看巨坑的边缘，距离我们所在的坑底已经有了近十米的落差，下面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深不见底的洞穴。如果这是安妮所说的神庙中的一部分的话，那修建这个神庙的人还真够能挖的，我心里暗骂。

“我下去看看吧。”既然绳索不够用，那就只有用我自创的下井方式了。由于这种方法的关键在于我引以为傲的奥术跃迁术式，旁人学不来，因此也只有探险家大人我不辞辛苦的亲力亲为啦。

“下面的确很深，我花了少说得有二十分钟才降到井底。”躺在病床上，我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回忆道。

“你说你二十分钟才降到坑底？”蔚打断了我的回忆。

“大概吧，我没法估的那么准确，但绝对少不过十五分钟。”我表示肯定。

“但是罗伯特说你下洞十分钟之后就上来了，并且让他们赶紧收队，立刻撤出巫毒之地，”蔚两手抱胸，“其他的队员也都是这么说，你带着他们连装备都没有收拾就落荒而逃，结果停下来休整的时候罗伯特发现你又不见了，然后他和安洁莉娜商量了一下，觉得如果你真的碰上什么事的话，他们找去也是拖后腿，就暂且返程了。”

“你是说探险队全员都安全返回了吗？”我闻言精神一振，这段时间以来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是的，除了你，”蔚不由扶额，没好气的说道，一幅我服了你了的表情，“比起这个，你不是应该首先关注的是为什么凭空又冒出了一个你这个问题吗？”

“也是哦，”得知探险队无事，我心情大好，蔚的话我左耳进右耳出，压根没过脑子，此刻才忽然回过神来，惊呼一声，“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