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骤起（二）

楚乔和上官桀二人在宫道上一路疾驰，行至仪心殿前，只看见大殿门口围着一群士兵，为首的士兵看见从马上下来的楚乔上官桀二人，便伸手阻拦，沉声说道：

唐兵“太后娘娘在殿内照看陛下，其余的人一律不许进殿。”

上官桀“我有要事向陛下禀报，你若再拦，休怪本侯不客气。”

上官桀厉声道。

上官桀说完便要继续硬闯，守在门口的侍卫见状纷纷拔出腰刀，向着上官桀围过去。

上官桀见状以手为刀，眼疾手快地率先劈倒几人。然而有几个士兵乘着上官桀不备，从上官桀的背后冲上就准备砍下去。上官桀只觉得背后一痛，心道不好，正准备转过身去，便听到背后传来了两声惨叫。只见两名士兵扔举着还没有来得及完全挥下去的刀，脚下一软，应声倒了下去。

上官桀有些吃惊地看着站在自己背后，刚刚解决完两个士兵的楚乔，只见楚乔神色凌厉，手握残虹剑，对上官桀说道：

楚乔“别手软了，看这架势，他们是要对你下杀手了。”

说话间，又有几个士兵冲了上来，挥刀向楚乔和上官桀砍来。

楚乔“当心！”

楚乔大喊。

上官桀随手抽出了挂在自己腰间的佩剑，向那几个士兵毫不留情地挥去。

上官桀“不要恋战，这里全部都是袁太后的人。”

上官桀转过身去对楚乔说道。

楚乔朝着上官桀点了点头，于是两人和力向着殿内拼杀。但是这一群士兵的战斗力却强大到出乎楚乔的意料，即便是楚乔和上官桀两人相互配合，奋力拼杀，亦久久不能摆脱这帮人的围困。

楚乔“上官桀，你认识这帮人吗？”

楚乔一边应付着不断向着自己扑过来的士兵，一边向着正在遭遇同样状况的上官桀。

上官桀“不认识。”

上官桀应道。

楚乔“不对，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士兵。”

楚乔低声说道。

上官桀“你也看出来了？”

上官桀问道。

楚乔“萧策很危险。”

楚乔来不及解释自己的想法，只是将自己此时心中最大的担忧脱口而出。

上官桀“你想办法冲进仪心殿去保护陛下，我留下来拖住他们。”

上官桀说着便提着腰刀向前奋起一跃，剑法愈发狠厉，一连杀了几名士兵。楚乔则看准了一个时机，从上官桀为自己打开的缺口挣脱出去。

楚乔“上官桀，你自己小心！”

楚乔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仍旧在人群中冲杀的上官桀大喊了一句。

楚乔就这样满身是血地提着残虹剑迈进了仪心殿的大门，向着内殿奔去。

唐京地界偏南，虽然说四季气候相对温和，但是到了数九寒天，气温依旧很低，一阵寒风吹来，满园的肃杀之气携卷着空气之中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

这个冬天，注定冰冷。

内殿里，虽然所有门窗都被纷纷紧闭，但是依旧捕捉不到一丝温暖的气息。

箫策“母亲……”

萧策脸色煞白，嘴角流血，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被锦缎围裹的中年妇人，右手捂住自己胸膛上新鲜的伤口，鲜血从手掌下不断地涌出来。萧策的声音颤抖着，眼神之中尽是寞落，那模样仿佛就是一只被母狼抛弃的狼崽子。

袁太后“不要叫我母亲！”

那妇人大叫一声，眼神之中满是疯狂。

袁太后“你和那狗皇帝一同杀了我的丈夫和儿子，我要为他们报仇。我杀了你那个病弱的哥哥，现在终于轮到你了！”

妇人瞪着萧策，脸上满是戾气。

箫策“皇兄果然是你杀的……父皇的死也跟母亲脱不了关系吧……”

萧策声音颤抖着说道：

箫策“你疯了吗？我可是你亲儿子！”

萧策忍着胸口传来的剧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大一些。

袁太后“你不是我儿子！”

妇人将手中的匕首往地上一扔，疾步上前，一把捏住了萧策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

袁太后“我的丈夫，被那个狗皇帝亲手杀死。我的儿子，早就死在了多年前的那一场战争中了，那狗皇帝不讲信用，为什么把我的筑儿派到战场上去害死了他，还要把他从皇室族谱中除名。这么多年，我费劲心机、用尽手段，几乎除掉了老皇帝身边的所有女人，为的就是让他断子绝孙，我已经杀了宣妃和她的儿子箫筏，让那老不死的也体会到了丧子之痛，抑郁而终。而他和宣妃的女儿箫玉现在也交出了秘府令，我的计划，马上就要成功了。”

萧策感到袁太后明显话里有话，有些不可思议的挣扎着说道：

箫策“什么计划？父皇真心待你，你莫要得寸进尺！”

袁太后“我恨老皇帝！他杀了我的丈夫和儿子，我要让他的子孙和国家为我的丈夫和儿子陪葬！我要让他看重的一切都彻底毁灭！”

袁太后近乎癫狂。

箫策“你疯了……”萧策气若游丝。

袁太后捏着萧策脖子的手力度在不断地加大，与此同时，她狰狞地笑着对萧策说道：

袁太后“疯了？我早就疯了！在知道我的筑儿战死沙场的那一刻起……”

就在这时，内殿的门“嘭”的一声被人一脚踢开。

楚乔“萧策！”

楚乔大喊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扯住袁太后后背的锦缎，袁太后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被楚乔从萧策面前拽开，楚乔用力一推，袁太后便被推到一边，一个踉跄，便一头撞在桌棱上晕了过去。

楚乔“萧策，你怎么样？！”

楚乔见到气息奄奄的萧策，虽然之前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是当自己真正看到殿内的状况时，楚乔还是免不了心中一惊，恐惧的感觉避无可避地从内心深处蔓延开来。楚乔用两只手扶住萧策的肩膀，焦急地说道：

楚乔“再坚持一下，我来了，上官桀也来了，孙棣和贺萧他们马上也到了，你不会有事的。”

箫策“乔乔……把脸擦一擦，满脸是血……不好看……”

萧策虚弱一笑，一只手抚上楚乔的脸颊，替她擦试着楚乔冲进来时溅在她脸上的鲜血。

楚乔“萧策……”

楚乔看见萧策在自己面前依旧努力地维持着他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一股心酸之情奔涌而出，一滴泪珠浸出了楚乔的眼眶。

楚乔“为什么会这样？”

楚乔用手支持着萧策前倾的身体，大声的问道。

萧策静静地看着楚乔，微笑着没有回答，良久，或许是实在支持不住了，身子一软，整个人便靠在了楚乔身体上，就如同当年在真煌城的郊外遇袭时，楚乔受伤靠在自己身上一样。

这时，已经汇合的上官桀、贺萧、孙棣三人带着一众兵马一起冲进内殿里来。待看清殿内的情形，为首的三个大男人皆是一愣，虽然心中知道殿内的情况不妙，但是豁然看见昔日那位风流不羁、玩世不恭的卞唐大皇，如今满身是血、满脸寞落、奄奄一息地倒在同样满身是血的楚乔怀里，在一旁的桌案旁，倒着钗横发乱，额头紫青的萧策生母袁太后，这样的视觉冲击，的确是旁人无法想象的。

箫策“上官桀，你带着人先出去，把门关上，我单独跟乔乔说说话。”

萧策半闭着眼睛，声音虚弱得不像话。

上官桀“诺……”

上官桀底底地应了一声，着人将昏迷在地袁太后抬了出去，并带着一众人等撤出了内殿，并把殿门给带上。

楚乔“箫策，你等着，我去给你找太医……”

楚乔声音有些呜咽。

萧策笑着摇了摇头，一边轻声说道：

箫策“不必了……”

一边伸手拉了拉试图放开自己的楚乔。

箫策“你别走……”

箫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委屈，像是一个孤寂的孩子：

箫策“乔乔，让我再抱一抱你，好吗……”

楚乔闻言重重地点了点头：

楚乔“我不走，我刚刚就不应该走，我应该陪着你……”

箫策见状便用双臂顺势轻轻环住楚乔的腰身，靠在她身上低语道：

箫策“我早知有今日，只是不想这一天来得竟如此之快……乔乔，我在秘府的密室暗格里留下了两道密诏，还有一些你可能会感兴趣的东西……另外，大唐和我的三个孩子就拜托你还有上官桀了……”

楚乔心下一酸，不住地点头，声音哽咽地说道：

楚乔“我知道了……”

箫策顿了顿，继续说道：

箫策“乔乔，看来我是不能看着你成亲了，本来还想着以大唐作为你的娘家，把你给嫁出去，看来，我终究是等不到这天了……”

箫策说到这儿，轻笑道：

箫策“只是……你千万别便宜了宇文玥那小子，别让他那么容易地把你娶到手……”

楚乔“箫策……”

楚乔抱着箫策，几乎是哭着喊了一声，而后哽咽地说道：

楚乔“为什么？你明明什么都知道，可是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为什么不去阻止？！”

箫策“乔乔，别难过，我今日之下场，皆是自作自受……”

箫策抬起头，用手轻轻抚去楚乔的眼泪，然而一滴晶莹的泪珠却从自己的脸颊上滑落。

箫策“乔乔，有的事情我注定不能做出抉择，因为我怎么选择都是错的，避无可避……如此结局，倒也甚好……”

箫策的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低声说道。

箫策“乔乔，别哭了，我的头发乱了，你帮我梳理梳理把……”

楚乔“好……”

楚乔拿了一把牛角梳子，轻轻地在箫策的青丝中梳理着，一下、两下、三下……

殿内寂静无声，仿佛都能听得见发丝与梳子摩擦时发出细微的“丝、丝、丝”声。

箫策依旧捂着胸口、闭着眼睛一脸满足地靠在楚乔怀里，微笑着，若不是他起伏地越来越快的胸膛表明着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真的会让人以为，不久前那可怕荒谬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楚乔“好了，梳好了。”

楚乔将一面镜子递到箫策的面前，说道：

楚乔“你看看。”

箫策费力地撑起身子，睁开眼睛，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同时他也在镜中看见了楚乔，轻笑着说了一句：

箫策“真好……”

说完这句话，箫策想要转过身去再看一眼楚乔，不料却身体一软，再次倒在楚乔怀里。

楚乔“箫策！”

楚乔将手中的镜子一扔，腾出手来抱住箫策，箫策看向抱着自己的楚乔，眼神之中尽是满足的笑意。而后，这位玩世不恭、年少风流的卞唐大皇说出了他这一生的最后一段话：

箫策“乔乔，能最后再看一眼真实的你，这感觉真好……乔乔，我不能陪你了……乔乔，照顾好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