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当家，外面有三个人说要见您！”负责守门的小土匪，跑进来禀报烈隆。
“叫什么名字？”旁边一位上了年纪的土匪问道。
“没说，看着面生，听口音也不是咱们这的，看他们的穿着倒像满清余孽。”
“他娘的，咱们跟满清余孽有啥关系！让他们滚！”
烈隆本来在闭眼假寐，听到小土匪的话赫然睁开了眼，眼里闪过一道莫名的光。
“让他们进来！”他开口说道。
“是！”小土匪跑回去报信了。
“大哥，为啥让他们进来？”另一个土匪问道。
烈隆又闭上了眼，“听听他们来干什么，你先带着人回去吧！晚点再过来。”
几个土匪跟他多年，明白他这是有事要谈，都领着手下离开了。
半晌后，门外传来脚步声，烈隆轻轻叹口气，该来的还是会来。
脚步由远及近，快到门口时停住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烈老大，老朽有要事相求，此次到访，实数唐突，还请见谅！”
烈隆听到声音微微睁开眼，“进来吧！”
两个手下在外面等着，蒋文邵自己进了屋里，朝着烈隆深深作了个揖。
“文邵，多年不见，可还识得我？”烈隆的声音在前面传来。
蒋文邵闻言忙抬起头看去，这一看，当场愣住，他似不敢相信一般，往前多走了两步，试图看的更清楚一些。
“可是看清了？”烈隆笑了笑。
“您是……您是瓜尔佳.隆烈将军吗？”蒋文邵的声音轻颤着。
烈隆呵呵一笑，“这里没有瓜尔佳了，有的是土匪头子烈隆。”
蒋文邵突然跪在了地上，“将军，原来您还活着，属下蒋文邵叩见将军！”
“起吧！这里只有烈隆。”烈隆冲他招招手，“你岁数也不小了，过来坐吧！”
“哎！属下这就过去。”蒋文邵撩起长衫脚步急促的走到烈隆跟前，“将军，属下能再次看到您，实乃属下的荣幸！”
烈隆瞧他一身打扮，皱了皱，“我说文邵啊！这都是什么年代了，你怎么还这身打扮？”
“属下习惯了，现在的衣服属下穿不来。”
“我要没记错，你是齐佳氏吧？也算八大姓之一了。”
蒋文邵笑了笑，“将军记性真好，属下祖上是齐佳氏，可是后来族里发生点变故，我改随了蒋姓，再后来就跟了怡亲王。”
蒋文邵提到怡亲王的时候，特意抬头看了看烈隆的神色。
烈隆知他心思，直截了当的说道，“我知道你来干啥，是不是想知道歌儿的真实身份？”
蒋文邵见他看穿了自己的意思，也不拐弯抹角了，“将军，属下看见您后就更加确定了小主子的身份。”
烈隆点点头，“是个聪明人。”
“属下不解，几十年前您不是已经……？”蒋文邵欲言又止。
“的确死了，活着的是烈隆。”
蒋文邵看他一脸疤痕，触目惊心，完全没有了当年的风采，这也是自己不敢认的原因。
烈隆察觉到他的视线，无谓的笑了笑，“是不是很丑陋？”
蒋文邵连忙低下头，“这些伤就是当年那场战役留下的吧？”
“嗯！当年能活下来实属不易，被山里的村民救了下来，养伤期间看到自己的样子心灰意冷失去了战斗力，也豁然开朗，活了二十年都在为家族而活，是时候为自己活一次了，索性就让那个瓜尔佳.隆烈死在战场上吧！活着的只是烈隆！”
“那您和格格后来是怎么重逢的？”蒋文邵问的委婉。
烈隆哼笑一声，“你倒会用词，重逢？哪里有重逢，她确实是我手底下的人绑来献给我的，我当时看到她也很惊讶，她也认出了我，那时我已经想开了，让手下送她离开，是她自己死活不走，以死威胁我，无奈之下只得把她留下了。”
蒋文邵听完唏嘘不已，他感慨道，“您和格格这是天注定的缘分啊！听到您身死的消息，格格痛不欲生，因为当时还小，皇上下令取消你们之间的婚约，让王爷给格格另择夫婿，王爷有多宠格格您也是知道的，格格死活不愿，王爷也不敢强求，就这么拖了几年。”
“后来我们有了个女儿，她自小就体弱多病，生下女儿没多久就去世了。”
提起亡妻，烈隆恐怖的脸上带了一丝暖意。
“那小主子是小小姐跟谁生的？”
“这个是真抢来的，也是缘分吧！这小子是谢寒石的儿子。”
蒋文邵一惊，“可是王爷的学生谢寒石？”
“你说巧不巧，就是他的儿子，那是他刚上任封疆大吏没多久的事。”
蒋文邵完全震惊了，转了一大圈都是认识的人，还真是缘分啊！该是谁的都跑不掉。
“不瞒您说，小小姐嫁给谢寒石的儿子算是嫁对了。”
烈隆挑眉，“哦！此话怎讲？”
“王爷当时给格格物色的人选就是他最得意的弟子谢寒石，格格失踪后，这门亲事便不了了之了。”
烈隆呵呵笑了两声，“果然都逃不掉，他没娶到宛如，他的儿子却娶了我的女儿，也算是还他的债了。”
”这些事少主都不知道吧？“
烈隆站起来走到桌子旁拿起烟斗放入烟丝，刚要准备点着，蒋文邵连忙拿起一旁的油灯替他把烟斗点着。
“她就是个孩子，不用知道太多，跟随时代，随波逐流。”
蒋文邵想了想，撩起长衫跪在烈隆面前，“将军，上天保佑，在有生之年让我们可以找到少主，还能再次见着将军，属下只希望少主可以认祖归宗！”
烈隆没有说话，他吸了几口烟斗，拿起来往桌子上磕了磕，又坐了回去，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蒋文邵跟着他的脚步，转到他面前。
“别动不动就下跪了，你骨子里的奴性是改不了是吗？”
“您是将军，又是格格的夫婿，岂有不跪之理。”
烈隆靠在椅子上，轻嗤一声，“迂腐！”
“要论认祖归宗也应该认谢寒石，要不然就是我，跟你们没关系！”烈隆一口回绝。
“将军，说句您不愿意听的话，按照咱们满人的规矩，少主该继承王爷的姓氏，她是格格的女儿，就是王爷的后代。”
烈隆眉头紧皱，“继承啥？人都死了多少年了，有啥可继承的，她该继承的是苍云山和谢家，谢寒石的房子现在她正好住着，也算是继承了自己家的遗产，爱新觉罗也好，瓜尔佳氏也罢，那都是枷锁，我只想让她一生无忧。”
“您想让她一生无忧，可据我所知，她现在跟张兆林的儿子走的很近，我要是没记错，张兆林最早是您的兵吧？后来您假死后，他才跟了谢寒石，绕来绕去其实都没离开自己人，那张兆林现在虽然混出了名堂，可是跟国民党和地下党比起来，他还不算什么，日本人早已盯上了张家军，国民党也对他们虎视眈眈，早晚有一天，张家军会跟其中一方打个你死我活，假如少主跟了张兆林的儿子，她能一生无忧吗？”
烈隆眯着眼冷笑，“文邵啊！多年不见，长进不少啊！还查到了什么？一并与我说说。”
“不敢，属下做的都是份内的，属下也是替少主的将来担忧。”蒋文邵恭敬的说道。
“不敢？我看你敢的很，你刚才漏说了一个，国民党，地下党，不是还有你吗？你带领的清朝旧人，不也是蠢蠢欲动，你此次前来不止想让歌儿认祖归宗，更想让她带领你们光复基业吧！”
烈隆那双洞察一切的双眼，盯得蒋文邵如芒在背。
“我不妨告诉你，我同意她去祭拜王爷，因为那是宛如的父亲，她这样做是应该的，可是想让她帮你们光复基业，想都不要想！”烈隆厉声说道。
“将军……！”
烈隆叹口气，上前拍拍蒋文邵的背，语重心长的说道，“文邵，死心吧！清朝已经灭亡了，那个时代早已过去，即便有了歌儿，也不会改变什么，你我都老了，何不多享几年清福。”
“我想王爷也不会让他唯一的后代去冒这种险，你我都是受过家族姓氏的苦，何不让孩子自在一些，她跟张兆林的儿子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只会支持她。”
蒋文邵瘫坐在地上，一双浑浊的双眼茫然的盯着地面，一脸无措的样子就像个找不到方向的孩子，惊慌，失措。
这几十年他只有两个信念，一个是替王爷找到后代，一个是光复满清基业，这两个信念支撑着他活到现在。
可是却有人来告诉他，他的信念是错的，支撑了大半辈子的信念居然是错的，他一生忠心为主，没有为自己活过一天，到头来居然都是错的。
“文邵你起来吧！以后你就是自己的主人，半截身子入土了，该为自己活一次了，放下枷锁吧！王爷不会怪你，光复基业这不是靠你可以办到的，放下吧！”
蒋文邵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眼里一片清明。
“将军的话，属下谨记在心，属下不会把枷锁扔给少主，属下也希望她可以一生无忧，现在属下只希望她可以去祭拜王爷，让她知道属下身后的那些人，都是她的家人，是她强而有力的后盾，希望她能认下他们。”
烈隆思考良久，才答应他，“好吧！我会试着让她接受。”
“属下谢过将军！”蒋文邵对着烈隆深深叩拜。
蒋文邵临走前，对烈隆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将军，恕属下直言，您要真想让少主一生无忧，福家是最好的归宿，因为那才是天定！”
看着蒋文邵的背影，烈隆陷入沉思，为何福家是天定？看来他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何为天定，天命虽注定，但事在人为，他老了，小辈人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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