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你要干什么！”
素水走进破庙，便看见小白正拎着用虎腿骨和大石头绑成的大锤子向神像上招呼，不由多想便化形挡在了神像前。
“哎——？”呼啸的石锤在接触到素水横档在身侧的刀鞘前堪堪停住，小白瞪着素水瞪了半天也不见素水有开口的意思，终于满脸的委屈的质问道：
“我好不容易下了决心，你挡我做什么！”
“哦？下决心？”
“哈？啥？”小白被素水问得一愣，心说素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咬文嚼字？连忙结结巴巴的胡诌道：“冒……冒犯神明当然要下定决心了！遭天谴怎么办！”
这解释倒也合理，小白为自己的急中生智窃喜，可还是不知素水信是不信，头也不敢抬的满破庙打转，抓耳挠腮的转了好几圈一抬头，素水正捂着嘴在笑。
“好啊，你现在也学会调侃我了是吧！”
“它怎么惹到你了？”素水用手掸去上面的蛛丝，手中黑烟轻抚，厚厚的灰尘被烟雾拨开逐渐露出斑驳的白色。
素水这才看清，原来在神像右侧腰腹上的并不是角，虽然神像破损严重，但还是依稀能够看得出，那应是三只凸起的眼睛，那是前人惯用的奇特崇拜风格。
“以前人们在建庙塑像时，总喜欢放上些宝贝。”小白做了个鬼脸，又抓起那把腿骨锤子。
“你……当真要这样？”素水看着小白的眼睛，神情无比认真。
“安啦，天若真的看得见才是奇了。”
素水终于还是退到了一边。
虽说只是个泥塑，但小白一锤子将神像的脑袋打个稀碎的时候，心情着实是有些难以言喻的复杂。
咚咚铛铛！很快破庙被尘土笼罩，素水很奇怪只是拆个泥塑小白怎么会搞出这么大的灰尘，渐渐的，灰尘将小白的身影笼罩，以素水的眼力也只能模模糊糊的看见小白的身影，弥漫在空气中的尘土让素水忍不住抬手掩住了口鼻。
“滴答！”敲击在这一声清晰的水声后停止，素水看到小白的身影矮了一截，像是跪了下去。
压迫感！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让毫无防备的素水感到短暂的窒息，素水退出几步，运气内劲，瞬间刀已出鞘，他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他的冷汗一下子涌了出来，在这样的压力下他无法化形，于是他向着烟雾的中心冲了过去。
“呼……”素水迈出第二步时，奔腾的纯白云气迎面冲来，下一瞬，破庙中已没了飞扬的尘土，也没有了那股强大的压力。
小白跪坐在破碎的神像上，双手捧着一团光，刺眼的强光一闪即逝，但就在那短短的一瞬，素水在那团光里看到了一条沉睡着的盘龙。
白光消失，在空中留下中一个水泡，透明的液体在里面缓缓流动着，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流光。
“这是天洪，就是女娲补天那时候流到人间的那个天洪，一滴就能淹没整个一个村呢！”小白语气轻松，神色却是万分的仔细。
云气仔细的将那个泡泡包裹起来，一层接着一层，薄薄的云气织成牢固的网，将泡泡逐渐压缩，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人头般大收缩成拳头大小。小白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脸色却是逐渐苍白了下来。
——
狰示威似的轻轻咬了咬牙，听着口中黑豹虚弱的哀嚎声，它的尾巴翘得更高，摇得更猛了。
黑豹的动脉被它撕开，淋漓的血在奔跑中洒了一路，白大神说这样放了血的肉才更好吃，可明明只有经过素主人的手肉才会变得好吃。黑豹不肯能任命的用最后的力气挣扎着，狰不耐烦的将脑袋一侧，黑豹的脑袋重重撞在了树干上，当即晕死过去。
待狰能看到破庙时，黑豹的血已快流尽了。
狰喜欢突然落出现在破庙门口，吓两个主人一跳的感觉，后腿猛地发力，身体箭一样的飞了出去，谁成想却在刚刚跃起不到半刻撞上了一堵墙，墙？
狰的双眼被黑暗笼罩无法视物，立刻抛弃了口中的猎物怒吼着张嘴去咬，却什么也没咬到。
“别怕，是我。”
它的鼻头被人按住，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它瞬间放松下来，慢慢松了身上的力气。
笼罩着狰的黑烟就像是一堵软墙，迅速将向前的冲劲减缓下来，在狰站稳后，素水才在黑烟中现身。
看到狰乖乖坐了下来，素水才长呼出一口气，此番成功将狰拦截，就是赌定狰对他的完全信任和熟悉，否则在自己这般莽撞的阻挡的情况下，一人一兽都会伤得不轻。
“现在别去打扰他。”
素水心系小白化形欲走，身体随即升起黑烟，临走之前不经意的一回头，映入眼帘的是将大脑袋贴到了地上委屈的眨巴着眼，嘴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哼声的狰。
素水一皱眉，重新走到了狰的面前。
“你做得很好……狩猎帮了大忙。”
素水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两句鼓励的话，见狰的眼神闪烁似是欢喜又似是犹豫的表情，又学着小白的样子，生硬的摸了两把狰的脑袋。
狰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前腿呼的直了起来，扑腾扑腾的蹦跶了四五个来回，五根尾巴直摇得呼呼作响。
“乖乖等着。”
看着因为他的两句话就欢喜的四处乱蹦的大毛球，素水意识到他此刻又笑了，笑这个表情让他觉得陌生而温暖，他最近似乎笑的很频繁。
素水再次出现在小白身边的时候，小白的术法似乎已经完成了，他看起来很狼狈，倒伏在破庙的祭台上，手中攥着一颗珠子，珠子上青色的纹路似乎在缓慢的流动着。
“小白！”素水忍不住呼出了声，冲上去查看小白的状况。
“安啦，我没事。”小白手一翻，珠子便在他手中消失了，他极不情愿的在素水的注视下解开了自己的衣扣，脱下了他从不愿脱下的上衣。
素水的眉头狠狠的皱到了一起，在看到小白裸露着上身趴到祭台上的时候，嘴角竟也不自觉的开始抽搐。
小白将上衣揉成一个团攥在手里，将头深深埋了进去，闷声闷气的说：“趁着我现在没力气，快点把那只角砍下来。”
话音未落，小白裸露的背脊上裂开了一道口子，云气喷涌而出，在云气中缓缓生出一根角，状似羊角，但仔细观察就会看见，角上生着的纹路竟是一圈一圈复杂精细的图腾。
小白喘着粗气，侧身将背转朝向素水的方向，素水看到他的腰侧纹着三个红色的图腾，像是闭合的眼睛。
空气中的灵气凝聚成雾，逐渐流进小白的身体，那是天地自然在修复他受损的身体。
素水的手按在刀柄上，却迟迟没有拔刀，突然他的手腕被狠狠的抓住，“别犹豫，快点！一会儿我恢复了力气断角的反噬力会伤了你。”
小白这一刻的力气很大，素水想他的手腕过一阵子肯定会出现五道淤青，但下一刻小白便泄了气，浑身无力的重新躺了回去。
“我需要一个解释。”
“……我不瞒你，这根角能起死回生，青龙朱雀之争必有一伤，我欠他们人情，得还。”
“我明白了。”素水运起全身功力，左脚后撤弓步弯腰，手掌虚按刀柄，出刀仅在一瞬。
吸气，素水深深的吸气，他知道只有刀够快，小白的痛苦才能少一些。出刀！
“等等！！！！”
小白在刀出鞘的前一刻突然翻身坐了起来，由于气力不济，按着头虚晃了好几圈。
素水长出一口气，看着小白的眼神略显无奈。
“你……你一定要一下子砍断，一定一定！昂！”
素水认真的点头。
“好……好了好了，我准备好了！来吧！”
小白重新躺回去，将自己缩成一团，紧紧攥着自己团成一团儿的上衣。
“呛！”
“啊——！！！！！！”
刀断裂的声音和小白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几乎同时响起，地面剧烈的震动着，远处的狰一下子跳了起来，向着破庙的方向低吼示威。
飞鸟野兽受到余波的影响慌不择路的逃窜，狰咬死一只闯进破庙三里之内的野鹿，随即一声怒吼，同样震动山林，警告周围的野兽远离此地。
素水被自角的受损处发出的反冲力摔到了墙上，他的虎口冒着血，手中的刀只剩下了半截。
“小……小白……”
小白身体颤抖着、蜷缩着，嘴里咬着衣物，仍不断有疼哼声溢出来，听在素水耳中犹如针扎。
他的背与角的连接处不断涌出鲜血，角的切口处也有血冒出。云气虽自动的修复着他的伤口，却不见丝毫好转。
素水看不见他的表情，于是更加着急，他用断刀称起身子跑了过去，却不敢碰那个疼得仍在抽搐的人。
“不怪……你，不……怪你……”
那一刀只在那支角上留下了不足一半的切口，却给小白造成了如此巨大的痛苦，素水的嘴唇张开又闭上，不知该说什么，亦不知该怎么做。
“阿素……你还……能出刀吗？”
小白的声音虽虚弱、颤抖、断断续续，但他既决意如此，便不容改变。
“……能！”
素水的声音同样沙哑、低沉，他擦干手掌上的血，重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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