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润玉很少有这样嗜睡的时候，昨日一趟，便到了第二日的上午，连早朝都免了。

　　见润玉悠悠转醒，邝露上前道：“陛下，廉贞星君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润玉和衣而起，轻轻咳了两声，道：“传他进来。”

　　“破军向陛下请安。”

　　“起来罢。”

　　“陛下休养，臣原本不便叨扰，只是……”破军星君面露难色。

　　润玉轻抿一口邝露递来的茶，道：“临渴掘井为时已晚，你且说便是，也好未雨绸缪早做准备。”

　　“妖界传书，三日之后，攻上天界。”

　　三日？

　　邝露诧异，恣睢的动作竟是这样快。

　　润玉冷笑，“他是知道我重伤未愈缠绵病榻，才想攻我不备趁火打劫。”

　　“用兵在于机，此番确实是被恣睢掌握了先机。”破军星君道。

　　青瓷杯盖一声脆音，“祸福在君，不在天。本座既已要了这天下，必定会为天下负责。”

　　“陛下可是已有办法应对？”破军星君道。

　　“天界士兵众多，但已蛮力不可取之。西海中有一流州仙境，上多山川积石，名为昆吾。治其石成铁，作剑光明洞照，如水精状，割物如泥。”润玉道。

　　“陛下是想制成昆吾剑发予天兵？”破军星君道。

　　“正是。只是，此事还需要一个可靠的人去办。”润玉不经意瞥向一边的邝露，见她眉头紧皱，“破军，你可有人选？”

　　“臣…”

　　邝露暗暗握了握拳头，小跑上前，“邝露请旨前去流州！”

　　润玉与破军皆是一愣，“流州不是一般仙境，上有神兽高人守护，此行凶险，并非儿戏。”

　　“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万民皆处之，皆有保它万世无虞的责任。邝露虽久居宫中，自知能力有限，不过皎皎星河中一粒微尘，但仍想为陛下、为天下尽一份力。此番天妖大战，关乎六界安危，邝露愿意赴汤蹈火，万死不辞。还请陛下恩准。”

　　破军星君看看上元仙子，再看看一脸严肃的陛下，“这……”

　　润玉紧紧盯着邝露，试图从她的脸上看出一丝胆怯与畏惧。

　　但他什么都没找到。

　　比之从前闯他璇玑宫的天兵邝露，她已经沉稳许多，连情绪、心事都藏得这样好。

　　她本应该害怕的，她是太巳府的掌珠，是一滴从未经过风雨的娇嫩露珠。

　　邝露知道润玉在看他，更可以说是在审视她。

　　他看她的眼神总是这样，冷静、质疑、探究，曾经少有的温情，一是在说谢谢她的时候，二是在提起那位心上人的时候。

　　她早已习惯。

　　她知道，只要她现在面露一丝惧色犹豫，他便不会准许。

　　“准奏。”

　　她赢了。

“谢陛下成全，邝露定当不辱使命，带回昆吾。”她谢恩。

　　“一人之力势单力薄，但此时又不能大费周章。就让池渊和你一道去罢，他也真是需要锻炼的时候。”润玉道。

　　“是。”

　　“时日无多，早去早回。”

　　“邝露遵旨。”

　　转身，她竟是微微松了一口气，对那个软弱的自己，好像突然少了几分轻蔑。

见邝露离开璇玑宫，破军星君才道：“陛下，为何……”

　　“恣睢并不冒急鲁莽，那日他虽亲眼见我破下结界，但也并未完全相信我已身受重伤。那封战书，便是试探。他很快便会知晓我要取昆吾剑的事，只有邝露亲自前去，他才会相信我已病入膏肓，需要借助昆吾剑制敌取胜。”润玉道。

　　“陛下圣明。”

　　“流州的人手安排过去了么？”润玉问道。

　　“已经安排妥当，所有神兽高人都是天界之人乔装易容。”破军星君道。

　　润玉轻叹，“既如此，又有池渊陪着，定不会叫她损伤半分。”

　　破军星君点点头，“只是臣有一事不明。陛下怎会笃定上元仙子一定愿意请旨前去，若她并未站出来，那么这个计划不就……”

　　接触到润玉狠戾的眼神，破军赶紧噤声，“臣失言，还请陛下责罚。”

　　“退下。”

　　…

　　润玉面无表情地扫过桌上堆着的奏折，那青瓷的小茶盏就安安静静地搁置在那儿。

　　他拿起细看，上好的青瓷触感温润，可他却觉一阵烦躁。

　　微微用力，那青瓷茶盏便化作粉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