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言

润玉和邝露离开毗娑牢狱后，恣睢就跳下了临渊台。

　　邝露沐浴完，见润玉还是静坐在她的妆镜前，手里捏着那颗湖中月，一言不发。

　　他已经坐了一个时辰。

　　邝露轻轻走上前，柔声道，陛下，让我来替你沐浴更衣罢，累了一天，沐浴有助于舒缓身心。

　　润玉嗯了一声。

　　热气氤氲，如烟似雾。

　　两人面对而站，邝露低着头，轻手去解润玉的腰带。

　　她的脸颊被热气熏的微微发红，像是傍晚绯色的烟霞。

　　邝露以指腹轻轻在他肌理分明的肩膀上打圈按摩。

　　因着他是背对着她的，邝露偷偷转过去看他，见他闭着眼假寐，眉头渐渐舒展，这才放心。

　　不料润玉突然道，窥视天帝，该当何罪？

　　邝露的心顿时漏了一拍，脸颊一片火烧，道，你怎么知道我在看你？

　　润玉转过身，水流哗哗一片，道，本座背后也长了眼睛。

　　看来他的心情是好了许多。

　　邝露噗嗤一笑，道，陛下是龙，又不是背上长眼睛的怪物。况且，这背上是否有眼睛你自己可看不到，邝露却很清楚。

　　语罢，邝露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连忙捂住嘴。

　　孟浪。

　　她怎的如此孟浪。

　　朝夕相见，夜夜相伴，她自然是六界四海最了解润玉的人。

　　润玉微微勾了勾唇，道，那天后倒是说说本座背上都长了些什么。

　　邝露讷讷道，陛下艳冠六界，姿容胜雪，背上自然是毫无瑕疵……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已经细若蚊蝇。

　　润玉见她娇憨害羞，便收了要捉弄她的心思，道，过来。

　　邝露乖乖把头凑过去。

　　润玉抬手，快速将一支珠钗插入了邝露的发间。

　　邝露讶然，伸手去摸，道，是什么？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阵水声，闪烁着水光的银色龙尾破水而出。

　　还没来得及惊呼，邝露便被一阵蛮力不由分说地拉入水中。

　　顿时，水花四溅。

陛下……

　　她被牢牢禁锢在怀里，一抬头就能看到他滚动的喉结和秀美的锁骨。

　　他将食指抵在她的唇间，语带引诱，道，嘘，别说话。

　　邝露瞪大双眼，感觉到冰凉的龙尾正慢慢划过她的腰际，尖利的龙鳞抽丝剥茧一般，割裂她素青色的木兰丝绸肚兜，再往上，割断那系在后颈的细绳。

　　润玉掐诀，那薄布遇水便溶，两人之间毫无阻隔。

　　邝露的腰肢、大腿全被狠狠掐住，半分动弹不得，只随着环着她的人，来来回回摆动。

　　那水流时而激扬如山上奔泻的瀑布，时而狂浪如江河湖海翻滚的波浪，时而温柔如汩汩溪流微漾的轻波。

　　邝露迷迷蒙蒙，满脸湿润，分不清是水还是泪。

　　声色流转，共赴巫山。

　　…

　　转面流花雪，登床抱绮丛。

　　邝露在魂儿颤颤中，依然感觉到今夜的润玉有些不同。

　　他毫无疑问是内敛克制的，但此时，情况却有些不同。

　　是情难自禁，还是迷失于他自我的情绪里？

　　枕边风月，依旧似水如鱼。

　　邝露背对着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以仅剩的一丝理智中，从声声喘息中判断他至少此刻是快慰的。

　　冰凉的龙尾将她越缠越紧，最后的理智终于还是土崩瓦解。

　　她深深陷入泛滥的情潮里，风吹浪打，飘然之际只能死死攥紧那一床雪花白。

　　颠颠颤颤，发间的珠钗摇摇欲坠，邝露通红着脸欲去扶正，便被润玉低声喝住。

　　别动。

　　似乎是和那珠钗较上了劲儿，润玉双目赤红，紧紧盯着那木兰钗，等待着它在某一刻掉落下来。

　　终于，珠钗掉入柔软的丝绸上，邝露这才看到润玉赠她的东西。

　　木兰珠钗。

　　她紧紧将它握在手中。

　　润玉将她轻柔地翻过身来，见她眉黛频聚，朱唇轻启，泪痕点点，乱发松松，尽是横波暗换娇无那，好像这天下间所有的水都盛在她的眼眶里了。

　　盈盈一水间，柔情满腔，润玉欺身而上，雪腻酥香，烂嚼红茸，深埋入那溢着细密汗珠的粉颈里。

　　邝露觉得自己不是一滴露珠，而是一条濒死的鱼。

　　雨散云收，她感觉到颈窝里一片水意，润玉正在她身上轻轻抽搐。

　　声声呜咽。

　　他在哭。

　　邝露环住他，道，邝露一直都在，永远不会背离陛下。

　　润玉抬头，满脸凌乱，全然没有白日里尊贵的天帝陛下的孤傲。

　　他眼尾发红，神情脆弱，像一头受伤的小兽，嗫嚅道，邝露，你明白吗？

　　明白什么，他没有说。

　　邝露吻去他眼角的泪，苦涩，柔声道，我明白。我都明白。

　　昔年往事就像一根刺，深深扎入他的心里。

就算他已太上忘情，但也终究只是暂时忘记，不去触碰。

　　当回忆汹涌，他依然会陷入那无边的深渊里，毫无自救的能力。

　　苦痛折磨，期盼着、又绝望着等待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