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察觉到凤凰牵着我的手突然的僵硬，那道凌冽的剑眉也紧紧的皱在一起。所以我猜，凤凰身为魔尊，自然和天界的天帝看不对眼。况且，我听说天帝是一个皱皱巴巴的老头，说不定凤凰这样烈性的鸟儿看不惯那股子腐朽气，所以这般不屑他。

带着好奇，我偷偷越过凤凰的肩膀踮脚看向门口，出乎我意料的是，进来的人不是什么风烛残年的老头，实乃一个翩翩公子，而且，还是我见过的翩翩公子。

“小鱼公子？”我下意识的叫了他一声，这名字还是那日在雒容湖边他告诉我的，当时我还奇怪，为何这公子让我叫他小鱼。如今联想到凤凰对自己名讳的随意之处，不禁感叹这仙魔二界还真是肆意的很，肆意的很呐。

我又猜测用动物的名称称呼彼此或许是一件很亲密的事，因为听见我叫小鱼公子，凤凰的脸一下子黑了下来，恶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让后将我扯到身后，转身面对着小鱼公子:

“天帝陛下今日前来，有何贵干？”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凤凰这几个字说的很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但同时还有一点点的颤抖，似乎在害怕什么。

“我今日前来，并不是以天界的天帝身份前来，而是以人间的皇帝这一身份前来的。”我觉得小鱼公子似有若无的瞟了我一眼，我这才想起，凤凰曾告诉过我，那日我在雒容湖见到的小鱼公子是人间的皇帝。

“觅儿。”小鱼公子看着我，神情温柔的很，与凤凰有的一拼。我努力在凤凰的压制下探出半张脸，笑眯眯的打了个招呼:“你好呀，小鱼公子，哦不，小鱼皇帝。”

作为凡人，我实在应该很怕这人间的皇帝陛下，可凤凰这个魔尊给我的印象实在太好拿捏，而这小鱼皇帝又实在面善，故而我真的怕不起来。

小鱼皇帝笑了笑，刚想说什么，便被凤凰拦下:“天帝陛下，今日乃是我魔界迎回魔后的大日子，天帝陛下莫不是要来砸场子吗？”他握着我的手微微有些汗湿，我想挣开却被他握的更紧。

“魔尊何出此言？锦觅姑娘实乃我在人间下了三媒六聘的皇后，并非魔尊的魔后，魔尊不要思念过度，认错了才是。”小鱼皇帝冷静的很，我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他也认识那个同我相似的仙子。

“你胡说什么，她就是锦觅！”凤凰生了气，我看见他背后燃起的火焰，这火焰不似从前的温暖，反而炽热的让我疼痛。

“锦觅乃是仙体，如何会被你怒火蒸腾出的形火伤到，你瞧瞧你身后那个女子，她手已经烧伤了。”小鱼皇帝伸手灭了那团令我疼痛的火焰，我抬头对上了凤凰惊愕而又痛苦的眸子。

“不可能，她就是锦觅，锦觅复活了，她只是忘了我，她心里还是爱我的！”凤凰死死的抓着我的手，冲着小鱼皇帝咆哮着。

“旭凤，你不要自欺欺人了，她不是锦觅，真正的锦觅已经死了，被我们亲手杀死了！”小鱼皇帝也冲他吼，可我却发现他眼底似乎有一道精光闪过。

“不可能……不可能……”凤凰失心疯般的呓语，突然他转头看向我，按住我的肩膀:“锦觅，锦觅，你是我的锦觅，对不对？”

他祈求似的看向我，一双凤眸里满是期冀，可我却很难受，因为他心尖上的人不是我。

“凤凰，你认错了，我不是她。”我说出这话时很平静，但满脑子只有一个词:

心如死灰。

果然，假的终究是假的，成不了真的。

小鱼皇帝看看凤凰，又看看我，然后伸出手:“觅儿，我们回去，你爹娘在等你。”

爹爹娘亲吗？我突然想起，这些日子，我一声不响离开了他们，他们一定想我想的紧了。我虽然平日里竟修些为魔为妖的术法，又不大听他们的话，还常常仗着凤凰撑腰惹些不大不小的麻烦，可他们从未真正责怪过我。我原本想着在魔界安顿下来再让凤凰接他们过来，可如今，我只想回家。

回歙县，回堂樾居，回那个不会把锦觅当成旁的锦觅的家。

“好……我们回家。”我挣脱开凤凰的手，从前那样紧握，如今我轻而易举就逃开了。

真讽刺啊。

心脏密密麻麻的疼着，我绕开呆愣在原地的凤凰，一步一步朝着小鱼皇帝走去。我爱凤凰，可他并不爱我，我该走的，我不想顶着别人的过去活着，我更不想一辈子都走不进凤凰的心里。那条幽绿的河流缓慢的流淌，我记得，它叫忘川。

忘川忘川，我过了这里，能不能忘了这些前尘往事呢？

小鱼皇帝的手近在咫尺，我走过去，想把自己的手放在上面，可突然，身后的凤凰开了口:

“这世间谁我都可能认错，但如果是锦觅，我永远不会错。”

一阵强大的力量将我扯了回去，随着一阵短暂的眩晕，我跌在了凤凰怀里。

“旭凤，你这又是何苦？”小鱼皇帝叹了口气，指着我:“她不是锦觅。”

“她是！”凤凰箍住我，面无表情的说:“天帝陛下不必多言，今日本座心情好，不与你们天界计较，如果天界执意要夺走我魔界的魔后，别怪本座再挑起天魔大战！”

他那样执着，我却很难过，若不是太过心爱，又怎么会连一个影子都不肯放过？

“凤凰，我真的不是她，放我走吧。”我抬眼看他，手指甲嵌进手心，刻出新的掌纹。

凤凰低下头，眼里是烈火般的执拗:“闭嘴，你只是忘了我，你是爱我的！锦觅，你是爱我的，我们经历了那么多，我不可能再给你离开我的机会。我说过，我会等你记起，你身上有寰谛凤翎的气息，你就是我的锦觅！”他抬起手，轻轻一挥，我便晕了过去。

凤凰抱着我的手极尽温柔，我却心如刀绞。

原来他爱她，痴情至此。如果这样，那我又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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