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之后,终在一块地界停住。
鹧鸪哨也不知这个小镇叫什么,他也无所谓。没有小白,哪里都一样。
下得车来,找了个极为便宜的店住下。鹧鸪哨自行进到房内,除却外衣,放下包囊。
一身的疲惫,就在这一刻除下。在这里,他将开启新的生活,不为别的,只为小白。在这里等着她就行,穷自己的一生。
望着入眼的一面大镜,那镜照人清楚。鹧鸪哨知道,这是水银镜子,他在陈家堡时见过。只是——
他望着那镜正对着的床头,将床上人之姿态尽数照入镜中,让他不由皱起眉头。
随手拿着包裹里的一件长衫,盖在了镜上,随手贴了张符纸。
鹧鸪哨坐在床头,有些呆愣地望着那张符纸。
那符是他自己所绘,之前同着师弟师妹一起走江湖讨生活时所绘。
若有多少作用,在之前他是不知道的。但自识得小白了后,接触那些玄门术法倒也多了,再往后,便同着一起学了些阴阳风水的秘术,他自是知道,原来师门所传的符法,也不是全然骗人的,只是,效力不高而已。
苦笑了声,便去了浴室。
水冲刷过经久不洗的身躯。柔得像小白的手。
鹧鸪哨闭了闭眼。小白——
哪里都有她的影子。
小白——
水自头而下,带着异国的腥甜之气,像血。
鹧鸪哨皱起眉,不由得睁开了眼。
他突然觉得怪异。自墓中出来后,他便未沐浴过。此翻是几个月来第一回被水淋得如此彻底。
先前,肩头的眼型诅咒已然溃烂,着水便痛痒难耐。但是,现下却是没甚感觉。
反应过来,径自走到房内,立于镜前,一把扯下镜上的盖布,细细端详。
肩头,靠后的位置,原本那里的诅咒痕迹,已然消失不见,就连一丝半毫的印迹都不见。干净得如同,如同初生的婴孩般。
小白——
鹧鸪哨猛地一凛。
祭祀完成了,小白成功了!小白——可是,小白人又在哪里——
他不敢想,他知道小白几乎是拼着命为他完成的祭祀。他要好好地存着这条命,在这里,等着小白的归来。
呆愣地望着镜中那块新鲜的皮肤,渐渐地,只觉天地间变成了红色。
鹧鸪哨的手指,抚上后背的那块肌肤,慢慢地,慢慢地,手指插进了肩头,挑出一大片血肉。
鹧鸪哨望着自己的肩头那片血雾,露出一个诡异至极的笑容。
只他不知,镜中的影象,缓缓地抬起头,对着镜外之人,缓缓地红了眼。
鹧鸪哨全然无觉,缓缓地抚过肩上的血腥,尔后,沾着那血,含进了自己的舌尖。
血液鲜红,不再是之前的金色。血液鲜甜,鲜甜得就如同是刚刚兜头浇下的洗澡水。
鹧鸪哨的双眼渐渐失去了焦距。他只觉是在看着一场木偶戏,虽然自己就是那戏的主角。他看着自己立于镜前,他看着镜中有一个黑气蒙蒙的自己,渐渐伸出了双手。
那个黑气蒙蒙的双手,就这样,揽住了自己的脖子。一个一模一样的自己,从镜中缓步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