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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是你

怒晴湘西之我就想来开个车

长脖子将寒儿的背影当作锦鲤来拜这事,寒儿自是不知。

  

  她钻入花玛拐指向的那一处房子。

  

  甫一进入,里面的气味便差点将这清冷的女子掀一跟头。

  

  药味、血腥味、汗臭味、灯烛味,混合起来,且带着不流通的闷气,形成了一股子特殊的、难闻的——人肉味——寒儿不由皱起了眉头。

  

  花灵在帮着卸岭盗众救治伤员。

  

  老洋人跟在花灵身边,皱着眉说着些什么。只花灵不理他。

  

  突地房门口帘子一掀,带进一股子新鲜空气。

  

  寒儿不用回头便感应到,是鹧咕哨来了。他不是跟小白说话么?怎的来得这么快?莫不是被小白戏耍了?寒儿抬头看了眼行至自己身边的高大男子。

  

  那男子正好低头,见到寒儿看向自己。

  

  女子虽仍是面无表情,但清冷眸中带上了一丝了然的笑意。

  

  鹧咕哨回想起方才与小白在房中的一番遭遇,不由窘然,眼神盯着寒儿头顶的一缕顽皮的青丝,一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便向着花灵的方向奔去。

  

  寒儿:“……”虽仍面无表情,但寒儿心里已然笑翻。

  

  花灵见鹧咕哨回来,奇道:“师兄,怎的回来这么快?药送到了吗?”

  

  鹧咕哨讷讷道:“送到了。”便不再言语。可脸却红了。若非他这十来年风餐露宿,早已面有沧桑,怕这红就被花灵看出来了。

  

  寒儿的八卦之心本就不大。转头走向正在伤员堆中的陈玉楼。

  

  此时的陈玉楼正在帮一个重伤的卸岭兄弟清理伤口。

  

  寒儿颇费了些气力方认出,这人好似叫“二狗子”。

  

  二狗子也不知在那瓶山崖底遭遇了些什么,半边脖子没了;眼球突着,咕噜乱转,眼角尤有未干的血痕;半边牙床露在外边,只本裹着牙床的半面脸皮已然不见,牙床上还沾着些许碎屑,将牙染红了,看样子是他自己的血肉。只是人还活着,身上虽着玄色上衣,但看得出已被血水浸透。

  

  二狗子许是疼的。当陈玉楼用颤抖的手给他清理伤口时,虽咬着牙不吭一声,但从那握紧的拳便可见一斑。

  

  陈玉楼终受不住,将手中清理伤口的湿布交给一名受伤较轻的手下,转过身行到一边,一手扶着面,未让任何人看到他的表情。

  

  寒儿叹口气走上前,蹲下身,却听得那个受了重伤的二狗子,咬着牙颤着声漏着风说:“杀……杀……了我吧……受不住了……”

  

  寒儿伸手扶上二狗子的伤口,轻声道:“有点疼,你忍一忍。”

  

  二狗子喘着粗气,已然疼得神智模糊,两个眼珠只无神地瞪着寒儿。

  

  寒儿手心白光持续不断地闪现。

  

  “啊!——”二狗子身子一挺,几近绝望的嘶吼之后,便身子一软,再没了声息。

  

  “喂!你怎么样了!醒醒!”那个受伤较轻的一见急了,忙去推昏死过去的二狗子。见此人毫无反应,登时拔出绑腿里的匕首,向着寒儿便扑了过来:“你!你害死了我兄弟!”

  

  那个受伤较轻的双眼赤红,已全然不顾眼前的清冷美丽的女子是否是人类,自己是否是对手。

  

  寒儿猛地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堪堪避过匕首的锋芒,右手指尖已暗自捏起一个法诀。

  

  陈玉楼听到此地动静,急转身奔来。

  

  “住手!”

  

  受伤轻的见总把头发话,只得停下动作。

  

  寒儿默默将手中捏的法诀放下。

  

  陈玉楼打眼便看到了躺在地上,昏死过去的二狗子,忙蹲下,手在二狗子没受伤的一侧脖子上按了一下。

  

  脉搏虽未停歇,但也微弱异常。

  

  陈玉楼起身,将胸中之气压之又压,方拱手道:“寒儿姑娘,请问为何要害我卸岭兄弟。”

  

  寒儿也低头看向昏死过去的二狗子:“我未害他,是他受不住疼痛昏死过去。”复抬头看向陈玉楼:“怎的,你不信我?”

  

  陈玉楼一怔,又是这句,陈玉楼记得,这女子在瓶山崖底便同自己说过这话。当时的她,是阻止自己去探瓶山崖底的冥殿的。但自己未听,执意带人去探,结果成了这样!

  

  但是,在这女子身份与目的明朗前,自己又怎敢信她!

  

  陈玉楼虽有舌灿莲花之能,此时却一点都不想用上:“寒儿姑娘,若你要害我卸岭兄弟,我陈玉楼必将与你一战!”

  

  此时,身周但凡能动身的卸岭盗众,皆面色不善地围拢过来。

  

  寒儿却笑了一下。

  

  陈玉楼看寒儿那无奈的一笑,端的是倾国倾城,倾城的笑容下却也隐着阵阵心酸……好熟悉的场景,瓶山崖底,她拦住自己不下殿时,好似也这表情……陈玉楼不知为何心底猛地疼了一下。

  

  狠将此念头驱逐,陈玉楼的右手已悄然摸向了腰间的小神锋。

  

  “总把头你快看!”突地有一个卸岭人喊了句。

  

  众人眼光皆看向地上躺着的那位濒死之人。

  

  只见二狗子脖子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本没有了的半张面皮已然恢复,就连颊上那颗痦子都回复如初。

  

  就在众人皆惊叹之时,就见那人哼了一声,猛地睁开了眼:“妈了个爸子的,痛死老子了!”这话说得,已然没有之前漏风之态。

  

  这……这算是医死人药白骨吗?

  

  众人此时才看向还清冷地站在当下的寒儿。终有一个卸岭人忍不住,颤着声道:“神……神医……”

  

  于是,七嘴八舌的“神医”之声响起。

  

  寒儿皱了下眉头,看向身周热切的目光,微不可察地退后一步。

  

  陈玉楼此时方知错怪了人,忙对着寒儿一拱手:“寒儿姑娘……”

  

  寒儿却未同他多说,只道两个字:“救人。”

  

  因有着寒儿的术法,重伤的卸岭盗众伤好得极为神速。

  

  只是寒儿的术法也忒霸道了。虽这起子卸岭盗众都是些杀人不过头点地的亡命之徒,但被她治伤的,皆是在一阵忍无可忍的痛呼之后,昏死过去。

  

  一时间,房内惨呼不断。

  

  陈玉楼不断对自己说,这是寒儿姑娘在给自己兄弟治伤。咬着牙听着这些声音,陈玉楼心里却在盘算着下一步的行动。

  

  于是,一些受伤较轻的,便宁可去找花灵治伤,虽说好得是慢些。

  

  一时间,花灵身边人满为患。那位搬山魁首硬生生被人群给挤了出去。

  

  寒儿身周躺了一圈昏死过去的人,倒显得安静异常。

  

  按着卸岭的规矩,有一人将死者的名字刻在竹片上带回去。

  

  那个刻名字的,抬眼看了圈四周,发现,除了折在瓶山崖底的,但凡有命回到这攒馆的,全活蹦乱跳。他松了口气将刻刀与竹片扔回篮子,拍了拍手,收工!

  

  是夜,陈玉楼行至昆仑处,见他手受伤了,却单手缠不好绷带,忙上前帮他缠好。在一番“大头儿子小头爸爸”的相偎相依后,走出房间,却见院子里,寒儿站在那里,似在等着自己。

  

  陈玉楼回想到白天,在伤病间内与寒儿的剑拔弩张,面上有些尴尬,但很快换上笑颜,走向寒儿。

  

  “寒儿姑娘。”

  

  寒儿看着陈玉楼:“有事?”

  

  明明是你在等我,还问我有事?陈玉楼腹诽了一句,面上却拱手道:“见着姑娘,向姑娘道歉。因着白天之事,陈某确是心急了,方对姑娘言语无状,还忘姑娘海涵。”

  

  “无妨。”寒儿笑了一下:“你知我不会怪你。”

  

  陈玉楼只觉月色洒在这女子身上,将人衬得如透明画儿一般,又如月中仙娥,再配这一笑,一时看得痴了。

  

  寒儿见陈玉楼眼中神色,也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的眼睛。

  

  陈玉楼极少与女子如此对视。旁的女子见着他,只会偷偷看他一眼,便娇羞的低下头移开眼,而这女子,却是如此大胆地看着他,直视他的眼睛。

  

  只陈玉楼此时感受不了寒儿眼中有任何情意,有的是一种剥离感。这女子的眼睛,似是把刀子,正把他一层一层剥开——先是衣服,后是皮肉、经脉、血液、骨骼,尔后……是灵魂……陈玉楼不由得打了个哆嗦。他从未有过此感觉,一种几近将自己前世今生切开碾碎,摊在桌上供人观瞻的赤.裸感。

  

  “是你,真的是你”。透过那双天生夜眼,寒儿觑得陈玉楼的灵魂。“是了,就是你,你知我等了你百年,又寻了你百年,现下终于找到了……”

  

  陈玉楼就看着眼前女子的一颗泪滚落,滴落在胸前。

  

  陈玉楼:“……姑娘?”

  

  寒儿猛地一怔,醒悟过来,忙侧身抹去面上泪痕:“何事?”

  

  “姑娘没事吧?”

  

  “无事,见着总把头,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陈玉楼略一思忖,便试探着问道:“是……姑娘的……朋友?”

  

  寒儿回转身细看陈玉楼,嗤地一笑,道:“怎的,套我话?”

  

  陈玉楼讷了一下,未想到眼前的女子聪明如斯,想自己现下不可与其撕破脸面,忙道:“不敢,姑娘若不愿,自可不说。”

  

  寒儿摇头道:“也没什么不可说的。”

  

  寒儿找了院子里一处高起的石头坐下,拍了拍身边。

  

  陈玉楼略一滞,便状似大方地坐在了寒儿身边。

  

  寒儿看着院中那轮明月,思索良久方道:“你与那人,像,也不像。”回过头看着陈玉楼道:“他与你一样,对兄弟极好,是个极重情义之人。但是,却与你又不太像。他没你这般固执不听劝。”

  

  陈玉楼侧过头,看着女子侧颜。月色晒在女子脸上,给她的脸镀上了一层银光。朦胧之下,只觉得细嫩得毛孔都不见了。

  

  女子接着道:“你的小神锋,是当年他成为带刀待卫后我赠予他的礼物。他便常佩戴着进出皇宫。”

  

  陈玉楼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小神锋出自皇宫大内,却不知还有此原委。

  

  寒儿接着道:“后来沙门山一役,他命殒敌手,小神锋也失在乱军之中。我费尽气力,终是不能将他复活。所幸小白帮我寻回小神锋,我才得以亲手将这把他最珍视的袖中剑放入他的椁中伴他。”

  

  寒儿看向陈玉楼,虽面色沉静,但眸中波光流动,两行清泪已挂在面颊之上。

  

  寒儿完全不知道爬上面上的泪,只看着陈玉楼。

  

  陈玉楼看着寒儿,心下震动。这刀来自于宋墓,那这姑娘的相识之人,可是那宋墓的主人?

  

  陈玉楼看寒儿此番神情,也知不好再问。虽心有疑问,但心底儿泛起的丝丝发疼却让他不得忽略。

  

  他暗自调了下呼吸,略压下心底升起的揪痛感,勉强道:“寒儿姑娘对你朋友……可真好。”

  

  寒儿却惨然一笑:“朋友?是,也不是……”

  

  陈玉楼暗自握紧拳,心底的揪痛感越来越强,似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陈玉楼想抓住这种感觉,却又怎么也抓不住。

  

  只听得女子在那里,淡淡地开口:“那人,是我的……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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