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节：春游（一）

又是一个春风和煦阳光明媚的四月天。琅琊山上早已是漫山遍野的绿色。从后山开始爬，也就意味着绕过了大路，走的全是坑坑洼洼的山路。比起琅琊山，我觉得最出名的是山里面的醉翁亭，毕竟最耳熟能详的还是那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太阳笼罩着这座山，整个学校浩浩荡荡的几千人，在校长和老师的组织下有序地向山里进发了。我身上背着三瓶矿泉水，还有一些吃的零食。我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山里的空气，空气格外的清新，然而走着走着，汗水就不自觉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山路很崎岖，有的地方走起来有些硌脚。原本排好的队形，走着走着就越来越松散。班长依然走在队伍的最前方，老程走在最后方，我属于班级里的高个子，理所应当地也走在后面。老程虽然到了中年，运动起来还是像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样。我和他走在一起难免显得有些不自然，毕竟师生之间还是有代沟的。

　　小飞回头望了望我，放慢了脚步在前面等着，我小跑着迎了上去。把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咦，一身都是汗，离我远一点。”

　　我反倒变本加厉地搂着他的脖子，他也没有任何抵抗力地朝我的方向靠过来。他小声在我耳边说着：“注意点形象，那么多人都在旁边看着呢。”

　　我缓缓地放下手臂，对着他笑着，和他肩并肩地走在坎坷的山路上。一旁的于文浩把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老哥，我有点累，撑一会。”我跟他不自觉地聊起游戏来，身边的其他几个男生也一起聊了起来，谈论起游戏里哪个哪个角色比较强，哪个哪个角色比较霸气等等等等。小飞在一旁也时不时地插上两句话。我还是一直紧紧贴着他走着，生怕要把他弄丢了一样。

　　“讨论什么的？”老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们的身后冒了出来，“我听见了什么游戏里面的东西。啊？平时少玩游戏，多看看书，知道了吧。”

　　我们几个人在一起相视一笑，换了个其他的话题聊了起来。前面是一小片竹林，原本的土路也变成了一块一块的大石头。女生们互相搀扶着从有些湿滑的石头上慢慢地走了过去，男生们则直接在石头间蹦蹦跳跳。老程招呼我过去稍微搀一下他，他感慨到：“这个人呐，到年纪了，不服老不行啊。”

　　越到中午，阳光越发强烈，温度也越来越高。我停下来喝了口矿泉水，凉水流过嘴唇，流过嗓子流进肚子里，感觉整个人都清爽了许多，我刚准备盖上盖子，小飞急忙抢了过去：“我也渴了，给我喝一口。”

　　他只是对着嘴微微抿了一口。

　　“我猜你不是想喝水。”我似乎看懂了他的企图，贴在他的耳边小声地对他说到，“你这是想跟我间接那啥。”

　　“那啥，是啥？”

　　我笑着看着他：“还跟我装。”

　　他似乎也明白了我要说什么，强装着自己一无所知的样子：“那个啥……我怕你水不够喝，所以就抿了一小口，就那么一小小口。”

　　前面是一片平路，他在我面前蹦哒着。我问他：“怎么了，突然这么开心啊？我告诉你，楚子婕在后面呢，我刚刚看见她了。”

　　“哦！跟我有什么关系？”

　　“哦！跟你没关系。你鞋带开了。”

　　“哦！”他蹲下身子跑到路边系着鞋带，我随着大部队缓慢地走着，路边长满了荆棘。我回头望了他一眼，他站起身正准备朝我跑过来。

　　“啊！”咚的一声他摔倒在地上，我转过头去，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他，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身边的同学也都帮忙搀起他。老程从后面一个健步走了过来：“诶呀，我叫你们慢点走，怎么走摔着了？”

　　小飞把右手绕过我的脖子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扶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没事儿吧？”

　　“没事儿，那有块石头，左脚被崴着了。”他的脸通红通红的，汗水夹杂着灰尘从他的下巴那滴下来。我帮他拍去身上的尘土，检查了一遍，看他也没有受伤。我扶着他坐在路边的草丛上，老程和几个同学也跟了过来。队伍依然没有停下前进的步伐。我脱下了他左脚上的鞋袜，他的脚踝处发红，有些明显的肿胀。老程在一旁一边唠叨着一边打开他的小背包，从里面拿出药膏小心地抹在那块发红的地方。我对那个地方吹了吹。

　　“好凉啊。”他笑着看着我和老程。

　　“你还好意思笑，摔一下给你快活的。幸亏我带了药，以防万一用的，哪知道你们还真的有人会摔倒。”老程把药膏放回自己的背包中，“现在在这个深山老林里面，出也出不去。走慢点吧，沐离跟着你。现在站起来试试看能走路吧？”

　　他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可以，我没问题。”

　　老程跟那几个热心的同学离开了我们，向着大部队跑了过去。临走前老程叮嘱着我：“沐离，你跟好莫铃飞，慢慢走，不急。我们中午会在前方的红花湖休息，那里有个大草坪。”我点着头，心疼地看着小飞，他一脸乐观。

　　就这样小飞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让我挎着他。他走起路来有些一瘸一拐的，还依然嬉皮笑脸着：“我今天就让你搀着我，就对你碰瓷了，气不气？”

　　“那我松手你一个人走了啊？”

　　“别别别。”他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讲我的手臂抱在怀里，“咱俩这样的姿势是不是有点怪怪的？”

　　“是有点，特别是楚子婕看到了她会怎么想。”

　　“可我就想现在紧紧靠在你身上，别说楚子婕了，我妈来了也不能阻止我这样做。”

　　“真的？你不是嫌我身上汗味很重吗？”我似乎是在挑逗他。

　　“没有没有，大梨子身上可好闻了。”他用他那讨好式的眼光看着我。还一眨一眨着眼睛。

　　“嗯？这话说的好牵强。汗味能好闻到哪里去？”

　　“不不不，就是好闻。哈哈哈。”

　　我搀着他慢悠悠地走着，小声地说着一些我们之间的悄悄话。后面的班级也渐渐地赶超了我们，老王从我们身旁走了过去。关心了几句之后继续带着他的二班往前走。

　　“嘿，莫铃飞，怎么了？”

　　我和小飞同时回头，似乎小飞的反应比我快了那么零点几秒。

　　楚子婕走在我们的后面，微笑着看着我们，轻轻地擦去脸上的汗珠。小飞立刻向远离我的方向挪了挪身子，死死抓着我不放的手也有点微微地松开。我心里想着这家伙刚刚说完话就被现场打脸。

　　“嗨，楚子婕，我刚刚不小心崴了一下，没什么事情。”他的声音突然硬起来，似乎又带着一丝丝温柔。

　　我在一旁默不作声，看着他们两个人简单地聊了两句。聊的也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情。楚子婕迈着自信的步伐向前继续走了。我小声地问小飞，话语没经过大脑思考直接就说了出来：“你是喜欢她还是……”我自己打断了自己的话，也没有勇气继续问着这么敏感的问题。

　　他突然疑惑地看了我一眼：“我们还是不聊这个令人纠结的问题吧。”

　　“令人纠结？”

　　“是啊，全天下最难的事情就是选择。”

　　“所以……”我的声音开始渐渐的小下来。

　　“所以咱们说好了不去讨论这个话题的。你要是再说我就自己走了，不让你扶我了。”

　　“我不扶你你怎么走？”

　　“你不扶我，我自己一个人走你难道不心疼吗？”他刮了一下我的鼻子，“傻梨子。”

　　我像个做错事情的孩子一样低下头去：“你知道吗？我觉得有一件事比选择还痛苦。”

　　“什么事情啊？”

　　“就是看着自己最心疼的人受苦。自己想替他承受这份痛苦却没有办法。”

　　他微微抬起头看着我，又装出那种嗲嗲的语气：“这么说，我就是你最心疼的人啊？”

　　“你笑得那么开心，你现在痛苦吗？”

　　“哦！我还以为你的情商终于高了一点，没想到还是负数。”

　　“那你的情商是我的好几倍。”我笑着跟他开玩笑。

　　“那还得再取个绝对值才行。”

　　我和他一路慢悠悠地走着，偶尔也会听见身边有路过的同学会小声议论到：“这个不是那个年级第二的大学霸吗？”

　　小飞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我搀着他一起，像是只活在两个人的世界里。

　　太阳依旧火辣辣地照着这座山，成片的树荫也遮不住他那炙热的温度，阳光透过树叶之间的空隙穿透下来，照在我们的脸上。山泉在一旁哗啦啦地留着，很多同学都去那用双手捧起一舀泉水，往自己的脸上泼去，洗去汗水。我搀着小飞一瘸一拐地走了过去。

　　“山泉好凉啊。”我用山泉舒缓地洗着自己的手臂，再将自己的脸一头扎进去，每个毛孔都被打开，瞬间清醒了许多。我忽然感觉头顶一凉，抬起头来，洗完脸的小飞接着水往我的头顶上淋。

　　看着我被恶搞，他大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他只能站在原地，也不能跑动，我走过去捏了捏他的脸，一脸坏笑地看着他。他假装是要摔倒的样子，我下意识地双手搀起他来。他紧紧地搂着我的脖子，我们两个就这样搀着向前继续走着，然而距离中午的休息地红花湖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