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遥远的西域（2）

　　我换上了西域女子的衣衫。

　　月牙白的上衣，雪青色的短裙，下面是黑色的短靴。

　　我站在在庞大的宫殿面前，仰头看着西域的天空。

　　西域的天，很高，很蓝。

　　我望着辽阔的草原，思绪游走到随着父亲一起去猎场围猎的时候。那时的天也似现在这般澄澈，不含一丝杂质，只有满目的蓝色。

　　那是我第一次尝试射箭，我似乎格外有天赋，第一次射箭竟然也成功的射中了一只鸟儿。父亲浑厚的笑声飘扬在空中，他赞扬着我，说虎父无犬女。我羞涩的低下了头，风吹散了我的头发，我的发在空中肆意的张扬着，纠缠着。

　　那一切是如此的美好。

　　可现在，相似的情景，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我颤颤巍巍的踏入了宫殿，我知道我即将要面对的是西域的王。

　　我从未孤身一人去面对如此尊贵高高在上的人物，身体都变得僵硬了起来。

　　我告诉自己，要冷静从容，要谨慎小心。可那额头上沁出的丝丝汗水最终还是出卖了我恐惧的内心。

　　绿枝因为身份低微，不得入内，我的内心更加恐惧。

　　草原的风很大，无声无息的钻入我的衣服中，冰冻着我僵硬的身体。

　　士兵正在跟使者说着什么，我跪在地上，低头看着眼前刺绣精美的地毯。屋子里香烟袅袅，到处都是轻纱幔帐，抬头便可看见西域独有的琉璃穹顶。

　　士兵示意我抬起头，我终于看清了这位身份尊贵的西域王。

　　出乎我的意料的是，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年老。

　　他似乎三十有余，正用他那双绿色的眼眸仔细打量着我。

　　他很是俊美，那种美丽跟我们中原男子截然不同。

　　他的那双眸子，细长如柳枝，慵懒的眯睐着，每眨一下就倾泻出无限的光华。

　　他身着一件淡色的衣衫，腰间的腰带没有系紧，露出了胸间大片的肌肤。

　　那蜜色的肌肤，像是光滑的丝绸，光线在上面流溢而过。

　　他的美，是带有诱惑性的。像是致命的毒药，引诱着你去品尝。

　　我看到他的眸子轻轻挑动，附在使者的耳旁说了什么，随即一个西域女子走过来，带着我往外走。我还看到派送我来的士兵，笑脸谄媚的跪拜着西域王。在转身出门之前，我似乎看到了西域王嘴角微微扬起，好像是在在微笑，轻而易举的就拨乱了人的心弦。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

　　那西域女子将我带到一间屋子里。屋子里铺着用精美丝线绣着繁琐图样的地毯以及低低矮矮的软塌。

　　“我……我需要干什么吗？”我小心翼翼的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看她好像不像是会伤害人的样子，谨慎的出声问她。

　　她没有回答我，甚至连看也没看我。我忽然意识到，她可能是听不懂我说的话的。

　　“明天会送你去拉苏里。”

　　眼前的女子连头也没抬，似乎懒得看我一般，一边低头收拾着软塌一边回答着我。她将我的包裹随手放在软塌的一边。

　　“拉苏里……是什么地方？”我又试探着开口，眼前的女子似乎没有那么难以亲近，她的回答给了我极大的勇气再次出声询问。

　　可这次她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面目严肃的警告我不能随意出屋，最好在离开之前都老老实实的待在屋里。我被她脸上的表情震慑到，乖乖的站立在原地。

　　我突然想到，绿枝去了哪里？

　　她原本应该是在宫殿门口等候，可是在我被这个异族的女子带到这屋子的途中，我却连绿枝的影子都没有看到。绿枝被带到了哪里？

　　我急切的想出去寻找她，但这里的环境对我而言实在陌生，况且刚刚那女子的告诫还萦绕耳边，无奈之下只能焦急的待在屋中等待着她。

　　我呆呆的坐在软塌上，眼睛始终望着屋门，我看着阳光倾洒在地上的影子由短变长，时间静静的流淌，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

　　“小姐……小姐……”我费力的睁开双眼，朦胧间看见了绿枝的脸庞，她的脸上残留着淡淡的胭脂痕迹和泪痕。

　　“绿枝，你去了哪里？他们有没有怎么样你？”我着急的环顾绿枝的全身，还好并没有异常。

　　“我没有事情，倒是小姐你怎么样？还适应吗？”绿枝朝我笑了笑以示安慰，我却在她的笑容里发现了疲惫。

　　“你哭过，对吗绿枝？”绿枝脸上的缕缕泪痕是如此的清晰。

　　绿枝听到我的话很快垂下了头。我看着她的头顶，她拥有一头光滑的长发，带有淡淡的棕色，软软的卧着，像水一般柔顺。

　　过了许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再回答我的问题了。

　　“是，小姐。我哭过。”绿枝抬起头，泪水沿着她的脸庞缓缓滑落，掉到她的唇上，格外的红艳动人。

　　她是如此的伤愁，但却又是惊人的美丽，像是专门偷人心的妖精。

　　“为什么？是有人欺负你了吗？”我紧张的抓住了绿枝的手臂，贴近她问。

　　“没有，只是有人看出我是西域人，想要把我献给大王。”她的泪水源源不断的从脸上掉落，重重的砸在我的心上。“那么……你有没有受到委屈？”我的声音不自主的颤抖，不敢想象那画面。

　　“没有，王并没有看上我，他又把我送回来了。”绿枝朝我温柔的笑了笑。

　　我长舒了一口气，胸中悬挂的那颗心落地。

　　我仔细打量着绿枝，绿枝是个动人的姑娘。她的眸子是浅褐色，就像是罕见的珍贵宝石，在阳光下流溢出无限的光彩。

　　她的唇是夺人心魄的樱红色，娇艳欲滴，像是待人采摘的红玫瑰。她的皮肤虽然没有中原女孩那般雪白，但是却是西域女孩特有的蜜色，带有阳光的温度，是那么的健康。

　　她温顺的样子，就像是在暴风雨中被摧残的花朵，楚楚可怜，惹人怜惜，让你忍不住想要将她呵护在手心上。

　　这样的绿枝，很难不引人遐想。

　　在流放途中，若不是绿枝和我同睡一屋，后果很难去设想。

　　我也几次看到负责流放我们的士兵想对绿枝动手动脚，但都因为我突然cha入而不了了之。

　　绿枝跟着我，真是受了不少的苦。

　　明天就要去拉苏里，那是我连听都没听过的地方，到了那里我的流放之路才算真正开始。假如绿枝能留在这里，似乎是一个更好的选择。这里是西域，这里是绿枝真正的家，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她还可以找到自己的父亲母亲。她何必跟着我再去受苦呢？

　　“绿枝，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明天你就离开吧。去找找你的父亲母亲，不要跟着我去受苦了。”我转过头去，不再注视她的眼睛，内心孤独而又悲凉。

　　“小姐，绿枝的阿爹阿娘早就已经不在了，小姐要赶我去哪里？”绿枝声音颤抖，身体像风中摇摆的杨柳枝，摇摇欲坠。

　　“那你去找寻你旧日的亲戚吧，皇上罚我流放，不是你。你陪我到这里已经仁至义尽了，该报的恩也已经报完了，你走吧，我不需要你了。”我强迫着自己狠下心来，冷酷的说。

　　“小姐……是要抛弃绿枝吗？既然如此……”

　　我还没来得及看清绿枝的动作，就看到她急速的朝软塌的边角撞去。

　　我赶紧起身拉住她的胳膊，朝她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怒吼着：“你疯了吗？你为了一个主人连命都不要了吗！”

　　“绿枝没疯，绿枝只是想陪在小姐身边。在绿枝心里，小姐便如同我的亲妹妹一般，更何况，老爷夫人平日里对我那么好，绿枝怎么能舍下小姐让小姐独自去受苦？”绿枝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明显的红印，我刚刚真的被气疯了，竟然对绿枝使了这么大的劲儿。

　　“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你陪我受苦啊…我的人生已经看不到希望了，但是你可以去找一个你喜爱的西域男子，结为夫妻幸福的过完这一生，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去受罪？”我看着绿枝脸上明显的红印，心疼懊恼自责种种情绪涌上心头，泪如泉涌。

　　“绿枝不怕吃苦，绿枝只想永远陪着小姐。绿枝的命是老爷给的，绿枝自然要好好照顾小姐。小姐若执意要赶走绿枝，绿枝也只能自裁了。”绿枝突然朝我跪下，向我凑近。

　　我紧紧的拥抱住了绿枝。这一刻，我的心是温暖的。即使我已经落到这般境地，可是还有绿枝陪着我守护着我，不得不说我是幸运的，我那颗冰冻的心逐渐有了温度。

　　可未来……又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