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1.

「十年过往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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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寒月——更深露重。

冰星.揽月皇宫中，二十四节气仙子第跪伏在剔透琉璃铺就的大殿上，屏息凝神。一阵夜风过，殿外树影婆娑，将月色筛成一地零落的碎玉。殿中央，水色的纱帘轻轻摇摆，似帘内人起伏微弱的气息。

那人侧卧在云衾锦榻中，发簪墨梅，眼尾迤逦，半阖半张，脸容清艳绝伦，虽是惨白羸弱却难掩眉宇间风流仪态，堪堪让人难以逼视。

白雾般的月光，洒落在她微微蹙起的眉尖。

突然。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喘息间大殿中原先若有似无萦绕的寒气随之渐浓渐郁，如万年玄冰一般，越来越窒息的好奇让原本伏拜大殿中的二十四节气仙子不顾失却礼仪纷纷抬起头来，望向帘内脸上隐忧难掩，却仍旧不敢出声。

立春、立夏、惊蛰、立秋、立冬、春雨、芒种等等……纱幔内半空中形形色色的霜花竞相绽放，又快速凋零，雪花如雨瀑般倾泻而下，落英缤纷，瞬间将琉璃大殿淹没成一片雪海，绮丽浩瀚却绝望无依。

一大片雪花落去后，象征冬季的最后一朵腊梅傲然开放，刹那间，片片花瓣零落而下，当最后一瓣红梅恋恋不舍地没入花海中时，帘内人猛烈一震，咳出一口鲜血，眉宇间有一朵霜花璇络而出，最后，凝成一滴晶莹翡紫的水滴，剔透的指尖轻拂而过，堪堪接住这滴坠落的水珠，纳入怀中，眨眼间这滴水花便成了一个粉嫩的婴孩。

“公主！”惊蛰撩开纱帘，跪在榻前，伸手接过了那个闭眼沉睡的女婴，望着榻上人血色尽褪的脸终是没忍住，泪落颊畔。

“得我令，从今往后，我儿身世随我而去，凡泄露者飞灰湮灭！”榻上人气息微弱，语调不高却自有一番威严肃穆。

“遵令！属下紧守主上旨意！若有半分违逆，自毁元神！”二十四节气仙子包括怀抱婴孩的惊蛰郑重俯身拜下。

榻上人望着一干起誓之人眼中层层水雾，似乎有些欣慰：“如此我便放心了。都起来吧。惊蛰，你过来。”她抬起手无力地挥了挥，雪花随着她的动作纷纷洒洒。

“公主！”牡丹抱着孩子挨近榻前。

“把这个给她吃了。”榻上人将一滴雪珠般的丹丸递入她的手中。惊蛰依言将其放入婴儿口中，用花露让孩子将雪珠吞食入腹。

榻上人孱弱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安心的笑容，轻微得几乎难以捕捉，“此乃忘川水凝固而成之丹药。服此丹者断情绝爱。”

“公主，您这是……？”惊蛰闻言气息一窒。

“无情则刚强，无爱则洒脱。这是我能给她最好的祝福。我的女儿不能再似我这般……”像是隐忍着巨大的痛楚，榻中人刚刚平复下的眉尖又骤然蹙起，一只苍白荏弱的手抚上心口。

“主上！”

榻中人缓缓舒出一口气，“不碍事。”再次睁开明目，“今日可是‘霜降’？”

“正是。”榻尾的立春回道。

榻上人眼神随之迷离，似是沉入苍茫的回忆之中，静默片刻后抚了抚婴孩花瓣一般美好的脸颊，幽幽开口：“孩子，便唤‘灵云初’罢。”

“是！属下恭贺少神灵云初临世！”二十四节气仙子再次盈盈拜下。

“免了。没有什么少神，我灰飞烟灭后尔等切勿立她为霜花族公主。”她摆了摆手，腕上玉镯相碰，似廊雨击青瓷，空灵剔透，低头凄然一笑道：“作个逍遥散仙便是极乐。”

“请公主三思，我冰星怎可一日无主？”殿下芒种焦急地抬起头来。

“我心意已决，待我去后，尔等二十四人二十四节气轮番统领霜花族更替迭换，各主宇宙四季。”榻上人气息羸弱，言语间却有不容人置喙的决断。

听到“去”字自她口中吐出，殿中人再不忍看她，一个“是！”字答得竟有几分哽咽隐忍。

“限灵云初游荡在冰星，千年之内不得踏出我冰星半步。”适才凝神捻算，其万年之内恐遭劫难，虽是服了忘川水，她终是不能放心，而水镜张有结界，若将她万年限于此间，应是可彻底绝了那让人撕心裂肺的情劫。思及此，她的唇角绽出一朵清莲般的笑，一对星眸在这抹微笑中缓缓阖上……

星际元二十万八千六百一十二年霜降，霜花族族长凌渡仙逝，冰星百花凋零。当夜，天庭中却是一派喜庆和乐，诸仙赴宴共贺水神凌云与风神沐川缔结百年好合。

霜花族为族长举丧，其后十年百花俱哀，敛蕊不开。十年间世上再无一朵花绽放，天地间颜色尽失。直到十年后，丧期结束，方才恢复争妍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