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案无眠不知今

“舅舅”沉香觉得自己眼眶有些泛红，忽然沉膝就跪了下去，砸在地上有些许尘泥惹起，也毫不在意，“是沉香对你不住，三界对你不住.......我们......我们都欠您一句对不起，欠您一个真相，一个清白。这些，不能就这么算了。”

“沉香说的不错，二哥——你做的这些，不该被误解，被曲断，三界应当知道——我二哥，是三界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杨婵见了沉香这般，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语气已然略带哽咽。

杨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伸手想要扶起沉香，沉香却不肯起来，赖在地上，神色坚定，好像当初站在华山之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杨戬此生，所顾无他，唯小家几人，三界苍生；所学无几，唯护我亲眷，护这山河。纵其间几多艰难悲辛，走至如今，也已无憾。声名荣辱，又能缚我几何？见这三界皆与愿景相合，便是我夙愿已成......足矣。”杨戬低声道着，说给他们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至少......他将妹妹压在山下，在孤烛燃尽到天明的神殿黯阙中伏案无眠时，从未想过......竟还能有这样的一日。

妹妹，外甥，兄弟，朋友。

够了。

这一条路，是他给自己定下的，种种牺牲与流血，应付的代价，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早就置之度外了啊。

“不够的，舅舅”沉香反驳，一字一句皆咬地清晰，“沉香幼时，邻家阿奶日日求神，乃是心中信仰所在，但若哪日，连信仰都错了，岂非愚笑至极。舅舅心思坦荡，可弃之于身外，但三界受此恩惠，反攻其名，岂非障目罪愆？”

“沉香本以为自己救母之路已然算作艰险非常，如今方只根本不及您千万之一......舅舅你呕心沥血八百年筹谋，其间所有沉香不曾体会，却能想明——天道若正能公平正明，便该彻清真相以证清明！”

慷慨而过，沉香忽又放低了语气，“再者，舅舅过去种种，沉香仰慕敬服.......沉香不是圣人，如今就职天庭，若旁人辱及，我怕是忍不得的......”

杨婵亦上前，眸中逐渐而显出坚毅之色，“二哥，三妹和爹娘他们.......都会于心不安的。”

于心不安。

只这四字，便让杨戬心中一震。

“二哥，你不顾惜自己，可多的是人想要顾及你”商歌斟酌了一下，仍是开了口，“你就从了我们吧。”

这话怎么着就都有些古怪，先前伤春悲秋的气氛被这句话一扰，好似都寡淡了起来。

杨婵听了也不由扑哧一笑，拉着杨戬的袖子又央了一句，“二哥”

杨戬垂下眸掩住心中翻滚的万千情绪，声音却显喑哑，“我知道了。”

你真的知道了？众人都怀疑地看着杨戬。

杨戬看着几人反应，无奈一笑，轻声道，“凡事都要求一个机缘——这个时机，不会让我们等太久的。”

“你们放心便是。”

一边说着一边一把把沉香从地上拽起，“男儿膝下有黄金，谁教你随便就跪的，起来！”

沉香顺势而起，心下委屈。

他哪里随便了。

换一个人，他才不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