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断丝连带陈迹

“二哥！”商歌脸上绽开一抹格外灿烂的笑意，像初春海棠一般，施施然落在杨戬的对面，“我回来了。”

“阿歌”杨戬轻浅一笑，像风拂过竹林，“好久不见。”

“二哥，你变了”几乎是同时，商歌便换了副极为委屈的表情来，“我二哥，从前不是这样的。”

“有病”，早早落在杨戬肩头的逆天鹰一边嘀咕着一边朝商歌做了个鬼脸，沉香站在一旁却忍不住问，“那舅舅先前.....是什么样呀？”

“至少也会给我一个拥抱，夸我一句好看吧？”商歌装作一本正经而委委屈屈的样子，美眸含雾，端的是个情真意切。

“那你可能是......对之前的我有什么误解”杨戬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墨色的眸中却隐隐藏着微微闪动的笑意。

商歌还没作出反应，逆天鹰却先笑了出声，斜睨的眼带着淡淡的讽意，惹得她气急扯了扯一旁杨婵的衣袖，“三姐，二哥和他的宠物欺负我，你倒是管一管”

“哪个是宠物了——我可是神兽！”逆天鹰不满，挥着翅膀耀武扬威地，银眼瞪起。

“向来都是二哥管我，你几时见到过我管二哥了？”杨婵无可奈何一般地摊了摊手，朝着杨戬眨了眨眼睛，继续道，“不过要真有人敢欺负我们商歌，二哥怕是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二哥怎么就管不得了......”商歌也不看杨戬，意有所指地开口，“要我说，这几百年里最该管的也就是他了。”

瞒天过海，暗渡陈仓。

当真使得一手好计，下得一手好棋。

只可惜从不顾惜自己，倒惹得她们这些万里之遥的人担心一场。

似乎看出了商歌所想，杨戬朝着她歉然一笑，融雪冰醅般，竟让她怒气全消。

“我来之前小黄他爹便说，二哥你惯会折腾，折腾别人也就算了，连自己也不放过，所以让我来好好看着你”商歌拉着杨婵的手，续对杨戬道，“小黄他爹还说，二哥你就是个面冷心热的主——你别否认，这点我可是深有体会。”

“总之呢，不管魔君出不出世，你都不能出事。”

这番对话落在杨婵心底似乎给了她一些触动，杨家之女何等聪慧，稍一联想便有几分猜测于心......只是究竟事实为何，她问不出口，也自觉二哥并不希望她问出口。

只是有些东西，二哥不在意，许多人，却替他在意。

“沉香，你随我来一下”杨婵斟酌良久，终于开了这个口。

沉香一怔，随即点了点头，乖巧地跟着娘亲便先出了去。

话多难叙，杨戬带着一只鹰和一个姑娘，寻了处风景清雅的地方，再行叙起。

“二哥真是好兴致，用法力来护养这一方桃林，就算到了现下，也没有撤去术法”商歌饶有兴致地瞧着这嫣红一片，姣姣欲绽，含露吐英的桃花朵朵，笑得如瑰丽云霞，衬出几分妍丽无双，“你就是偏心三姐，单把我扔在北疆一扔就是几百年。”

“你没打听过么——我把三妹压在华山水牢......”杨戬还没说完，商歌便打断他的话，“得了吧，你要不是为了保护她——我敢打赌，你要是真舍得，天都会塌下来。”

“天塌下来有什么稀奇的”逆天鹰变作人形坐在一旁，对她的比喻不甚满意，“要不是为了这三界秩序，主人先前哪里需要这般大费周折，依我说，直接将天捅个窟窿还怕玉帝不答应......”

“法理为大，当初若直接强行相逼，不说必让动荡三界殃及无辜，就是这公正约束的效果，也比新天条来地差了不知几条银河”杨戬轻叹了一口气，桃花依依，在身后织成秀美无双的布景，“三界为重，如何能只顾一家之安，即便我当**宫而成改了天条放了三妹，但难道今后凡有谁有了能力都来逼上几回，天条威信要不要了？”

“只有应运而出的新天条，才能让人无置疑的余地。”

“你倒是把什么都考虑周全了”商歌的声音有一刹那的低，随即很快又轻松起来，“北荒的事情我们差不多都搞定了，南疆那里逆天鹰说也成了，就等你最后的布置——不过，真的要用这个方法么？”

“有无相形，善恶相生，魔君始生于古神时期，实力深不可测，如今一众古神不是仅余元神晃荡六界，就是避世而遁寻不得踪迹，若让他出了封印，谁能与他一战？连师祖都没有把握的事情，更不必言我们这些后辈了。”杨戬说得轻描淡写，但其间却是风云激荡，“银合前几日传来飞讯，东泽亦准备已毕，西方当日西游欠下人情，今也该还，至于中心之位——我意设于天庭东皇钟下——阵法图可带来了？”

“带是带来了，不过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商歌伸手化出一方卷轴，由暗纹绣袋所盛，似蕴含古朴法则之力。

“想必是教主也不能全然破解罢”，杨戬接过卷轴，并不急着打开，摩挲着锦袋，若有所思。

“总是让你轻易猜到，还真是无趣”被猜到本就在意料之内，故她也并无多少颓丧，逆天鹰却是挑了挑眉梢，几分得意，几分幸灾乐祸的欢喜，“要不，怎么能是主人呢？”

“说说好消息吧”，杨戬并无多少失望，漫不经心般问。

“好消息就是——碧游宫那位说那一部分他参不透的东西看起来对阵法的运转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干扰，就是担心与破阵有关，给魔君可乘之机”商歌的手无意识地扣着桌面，响声清脆，“所以，阵法能用，就是风险也挺大。”

“这就算好消息了？”逆天鹰怀疑地看了她一眼，杨戬已将卷轴展开细看了起来，“自然算作好消息——若非教主，恐怕三界也寻不出能懂此阵之人罢”

“不过他说——他从来都不白帮别人忙，就算是你也不行，所以他提了个条件，让我转告给你。”商歌像是突然想起一事，凑近了杨戬。

杨戬没有抬头，只道，“你且说。”

“他说碧游宫有副玲珑棋局摆了许久也未曾破得，让你这番事情解决之后去他碧游宫做做客。”商歌想起通天教主当时神色，不由轻笑起来，“我想那老头子就是一个人待着又出不得去，寂寞地很，能抓个人陪他几日也是好的。”

“他还说——君子一诺千金，二哥你身为阐教三代大弟子，可不能爽约。”

明白教主在担心什么......杨戬眸光明亮澈然，暖意丝丝缕缕蔓延至心头，“让教主放心便是，杨戬虽不是君子，可也知信用二字如何写。”

世事无常，然可珍，可惜者甚多，他不是自怨自艾之人，也非自讨苦吃想将自己逼入末路穷途，他有想要保护的人，亦有关心他的人，那些，都舍不下，也放不得。

唯心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