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轮回梦魇

伽罗已经在这里兜兜转转很长时间了

似乎一切都没有尽头，黑漆漆的夜，蒙住了迷乱的眼，如下着暴雨的天，撕着无能的怒。永世不灭的哀，经久不散

他看不见任何活物，这里压抑着空荡而又死寂的平静。孤独像雪崩一般淹没了他，痛苦，疯狂。手指胡乱在空中挥舞，徒劳。根本抓不住一切，包括他自己

远处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隐隐夹杂着什么，呢哝模糊，听不真切，却仍可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绝望

“袆儿……袆儿……我的袆儿………”

“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要你偿命！”

他大惊失色，慌乱中想朝着声源处奔去，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脚下的路。踩住的好像全部是松软的棉花，使不上劲，甚至于连挪动，都异常困难

慌乱之际，伽罗却突然想到了阿德里灭亡的时候

滚滚的岩浆，那炽热的艳红，伴随着在耳边咋来的轰鸣，白光笼罩了视线，飞船被巨大的冲击力震碎，他的身体和精神，一同凋亡

那是刻骨铭心的体会，只像被一只毒蛇咬过，再不想尝第二回。尽管他并不想承认，他害怕了

他害怕自己再一次经历这种肝肠寸断的离别，害怕自己再一次成为间接杀害信任的凶手，害怕自己……到头来又做了一场梦

一场美丽，又残忍的梦

已经说不清是不是女儿的名字或是妻子的声音刺激到了他，又或是其他什么。只能知道这位战神此刻像个无助的小孩子一样，手足无措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摸索着。“碰”的一声，高挺的鼻梁和什么坚硬的东西狠狠撞在一起，疼得不行。莹蓝色的眸子一下睁大，想明白了什么一样，伽罗的手指顺着被撞的地方慢慢探寻至四处

坚硬的，冰冷的

心中的猜测更胜几分，手掌心冒出幽蓝的火焰，瞬间转变为双刀，狠狠砍去

“砰！”

碎片经蓝光的洗礼，幻化为斑白的镜面，映出一张惨白的脸。他的脸。伽罗看着自己这副模样，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的讽刺，然却无言以对

伽罗唔……

头突然狠狠摔在地上，眼前晃了一片，色彩斑斓的图案一时席卷了神志。耳边依旧是大声的啼哭，直冲的脑壳疼

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归于平静，在没有一点声音。伽罗慢慢爬了起来，揉着发痛的脑袋，却是一愣

这里有粉红的霞，银白的月，软绵的云，高峻的山，娟秀的花，清丽的风。美的平淡，而又惊艳。不远处一座宫殿，并不堂皇，却是大气的磅礴，不会过分引人注目，也绝不会被忽视

这里是幻灵星，充满他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这里有他爱的人，也有爱他的人。如果没有那些曾经，他可能会在此，度过最幸福的人生。只可惜，总是事与愿违

怎么回到了这？他有些不知所措。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当前的局势不可轻易下定论，还是谨慎些为妙

双刀仍未敛去，墨镜下隐隐闪着寒光，似乎是大开杀戒之前，所徒留的一点小小的不忍

小心袆儿，过来

身后传来了小女孩咯咯的笑声，和温柔的呢哝软语，温馨至极

伽罗的身体却一下僵直

慢慢地回身，整张脸此刻毫无人色，只剩下两只空洞的黑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身后不知何时出现的女子。淡紫的长发，几乎催出了满腔的庆幸

他们还活着……还活着……

伽罗阿小！袆儿！

一瞬间的欣喜若狂让他情难自禁，不由自主的迈开步伐跑过去。迫不及待的想把两人拥入怀中，然被狠狠推开

伽罗袆儿？

伽祎父……亲

伽袆轻轻转过头。一张惨白的，沾满鲜血的脸，毫无顾忌的展现在伽罗面前。黑红黑红的污血，从眼眶流出，顺着面颊流下，滴入了颈窝

生不如死

一旁的小心也发生了巨变，鲜血从脖颈的红痕处汩汩冒出，白骨渐渐显现，“咔嚓咔嚓”危险的晃动声，似乎下一秒这颗头就会冒着热气落到地上

她慢慢开口，言语中是无法估量的痛恨，掺杂着绵长的痛苦

小心你为什么……

小心你失控了……

小心袆儿……死了。我也死了……

小心这都是你做的

伽罗阿小……

伽罗几乎没能立刻发出声音。泪水或是别的什么堵住了胸口，压抑住气管，让他接近窒息。这怎么可能，他不过跌落在一伸手不见五指之地，怎么会做出这般

幸好理智尚存。他尽量控制自己不看那两具人不人鬼不鬼的躯壳的恐怖状，而是仔细的思考着刚刚发生的事。这漏洞出的奇怪，简单的，有些刻意

半晌，他突兀的笑了笑

伽罗你不是阿小

伽罗是我的幻境。拙劣

小心也许

“小心”竟也笑了。那笑容说不出的妩媚，诡异。仿佛是四肢僵硬的娃娃，却摆动着“咔咔”作响的身体，蹦到面前

再次堕入黑暗

漫长到孤独的永夜，是绝望者的港湾，任由风吹雨打，也抵不住内心麻木的彷徨

伽罗无意识的下坠……下坠

就像是无数个夜晚，梦里的武器，尸体，曾经美丽的家园如今一片荒芜，甚至于灰飞烟灭

他从梦中惊醒，虽自知只是一场梦，也不免有些惶恐

阿小这时总会耐心的安慰他，即使没有一句话，只是一个拥抱，一杯热水，又或者是一个吻。却穷尽了她所有的温柔，毫不保留

短暂的幸福之于他，是长久的宝贝，也是一种负罪感的快乐。那段日子如此的不真实，让他觉得，自己只是从一个平凡的路人身上，偷了一点时间，来打散本该属于自己的崎岖之路

他不是不渴望温存，只是这肩上太沉，让他无法放宽心，平平淡淡的享受生活。他不能，也不配

他也曾试图说服过自己。很郑重的告诉自己，这只是梦，睡一觉起来，便也过去罢

只是这次，他便也没那底气了

耳边的哭声，接踵而至

“袆儿……我的袆儿……”

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