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人一

然而葬礼过后，一夜过去，沈暮都没有回来。沈老太急得厉害，带着一众侍卫四处搜寻无果，硬生生又给急背过气去了。

然而两天过后，某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却是披星戴月的提着两只兔子回来了。

沈暮“哎？奶奶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没睡好吗？”

她提着兔子，眼底担忧。但随即，却又扬起唇来。

沈暮“没事，我今天抓了两只肥兔子，能给奶奶好好补补。”

沈暮一回来，沈家那丧气似乎就消散了许多。那厮笑的如同太阳，仿佛能将人心底黑暗抹杀。

所以，了解她的人之中，就没有不喜欢她的。

然而，沈老太却不知从哪里抽出一卷长鞭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抽出，抽在她屁股上，一鞭就给她抽跪下了。

两只兔子从她怀中窜出，一蹦一跳的，朝着门口逃去。

沈老太“知道为什么挨打吗！”

沈老太面色极其凝重，遮掩了之前的担忧，看起来颇为冷血。

沈暮却依旧是那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只是被打了，牙关紧咬，脸色微白。她委屈巴巴的的摸着膝盖，指了指那两团毛茸茸。

沈暮“奶奶……我的兔子……”

沈老太不由得更气，皮鞭狠狠甩在地上，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

沈老太“兔子什么兔子！你这两日去哪儿了！”

沈暮“抓兔兔去了啊……”

她像是听不懂一般，两眼汪汪，继续装傻。

沈敬戈却是敏锐的嗅到了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看着地上跪着，腰板却挺得笔直的红衣少女，也是气不打一出来。

沈敬戈“阿娘，你就该将这皮猴儿一鞭子打残！带着一身伤四处跑，我沈家是没有你能安身的地方吗？”

他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公报私仇的意思了……他可没忘记这小妮子那天是怎么把自己骂的狗血淋头的。

那嚣张模样，简直跟她爹一个德行……

不就是受了伤吗？有什么不能说的？还躲到家外面去……真当别人不知道吗？

沈暮也知道自己瞒不下去了，狠狠剜了身侧四叔一眼，随即耿直站来，一把搂住了沈老太的手，不要脸的黏了上去。

沈暮“奶奶……我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吗……”

她那可怜兮兮的模样倒是像极了被人抛弃的小狗。

沈老太本想甩开她，却终究没能忍下心，只能狠狠在她鼻头一刮，算是惩罚。

沈老太“伤哪儿了？回头奶奶给你擦药去。”

沈暮“屁股疼……”

她指的正是刚刚挨鞭子的地方。

可谁知，对面的老人却是怒极反笑。

沈老太“还敢有下回，疼的可就不只是屁股了！”

她这一遭撒娇这下算是踢到了铁板，只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干笑两声。

沈暮“不敢了，不敢了。”

就算有下回，也决计不会让你们抓到了。——她在心里嘀咕。一时，心情又好了许多，直接将刚刚那鞭子忘到了天边。

不过，总有人发现了她欢脱之下隐藏的不对之处。

宋绮“娘，媳妇已然许久不曾见过小暮了，媳妇贪心，娘可否割爱将小暮借与媳妇一夜？”

屋子上端一直坐着的女子一身黑色正装，端庄温婉。待到沈老太话说完，她总算是开口截了人。

沈暮眼睛一亮，笑弯了眼，立马甜甜叫了一句大娘。

沈暮“大娘，我也好想你啊。”

沈暮“三壁那边的日子太不好过了，四叔又不让我上战场。我抢抢烧烧的，已然把能干的事情都做了遍了……”

抢抢烧烧？

沈敬戈唇角抽了两抽，本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抢抢烧烧的，似乎确实是她的日常操作。

宋绮却是一脸无奈，走至她身侧，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满是怜爱。

宋绮“你这肆意妄为的性子，着实该改一改。”

宋绮“有些人家你抢了就抢了，但还有些人是动不得的。你这般胡闹，今后怕是会遭来祸端。”

沈敬戈:……

这个抢了就抢了是什么操作？她一个半大的女孩子，做这种事情不应该被狠狠训一顿吗？

沈敬戈“大嫂……你这……”

宋绮“嗯？”

宋绮黛眉一蹙，一双凤眼不怒自威，竟是硬生生叫沈敬戈将话吞下了肚。

看着一脸怂的四叔，沈暮不厚道的笑出声来，可随后也被宋绮下一步的动作给消了去。

那只手狠狠在她后腰处一拍，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她身后的刀伤上。她脸色一白，暗自龇牙咧嘴，却是强忍着扯出一抹笑来，有些扭曲。

沈暮“大娘～我错了还不行吗。”

宋绮“你啊。”

见她这副模样，宋绮也没继续为难，只无奈紧了紧她的手，拉着她与老太太道安回屋。

沈老太本是想多跟沈暮说几句话的，但察觉到自己大媳妇不对劲，便也由得她们二人去了。

沈暮自然也是高兴的。

她是极喜欢这个大娘的。即使这个大娘端庄古板，叫人觉得疏远的紧，她也依旧喜欢。

她与宋绮虽算不得亲，但从小到大，宋绮都是最了解她的人。她这个大娘，总能一眼看出她的心思，不仅能知道她想要什么，还能看出她干了什么事情。

所以，她是真的喜欢大娘。

不过宋绮却并不是很喜欢沈暮。

她觉得，自家这个小姑娘心思太重了。

沈暮总喜欢把事情埋在心里自己承担，平日里撒娇也只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那些她需要的东西，想做的事情，她从来不会借助外力，亦不愿让家人担忧。

就像现在。

身受重伤，却无人知晓。

宋绮将沈暮带到了自己屋中，也顾不上清理自己一身繁重的衣饰，便快速从柜子里寻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黑匣子来。

那个黑匣子看起来很旧，并不让人觉得陌生。——里面都是些必要的药膏绷带，是沈暮从小用到大的。

沈暮“大娘……我没事的。”

她看着，已然眼眶发红。

怎么会没事呢？可疼可疼了。可是沈家人是不能怕疼怕苦的。

宋绮闻言，动作一顿，放下药膏，再度反手欲拍她脊背，却被她心虚的闪开了。

宋绮“不是说没事吗？躲什么？”

沈暮“我……”

宋绮“衣服脱了。”

沈暮“好……”

宋绮算是少数几个制得住沈暮那桀骜性子的人，不过按沈暮的话来说——大娘不过是仗着她喜欢，故而肆意妄为罢了。

可即使是肆意妄为，她也是喜欢的。

沈暮的伤远比宋绮想的要重。

烛光下，只看见那一条伤疤狰狞的穿过她细瘦的脊背，张牙舞爪。

这刀伤看起来很新，主人并未将它处理好，伤口已经隐隐有些发黑。

除此之外，她细瘦的肩膀似是被什么洞穿，手臂上，腰腹处，也有几道不深不浅的伤口。可以说，她身上已然找不到什么完整的皮肤。

实在不像个姑娘家。

这惨状，连一向淡漠对人的宋绮也没忍住露出几分薄怒来。

宋绮“你没死在，当真是我们沈家积了几辈子的德！”

身后那人咬牙切齿的模样叫沈暮不由得有些头皮发麻。

沈暮“大娘，我真的没事……嘶——大娘大娘，轻点轻点！”

她话未说完，身后那人涂药的力道猛的加大。

宋绮“不是没事吗？你叫什么？”

沈暮“……大娘，我疼……”

沈暮丝毫不怀疑，若是她再硬气下去，她就算没死在这些刀伤上，也会被宋绮那涂药的暗劲给虐死！

宋绮闻言，脸色总算好看了些，但是依旧严肃，叫人有些大气不敢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