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福地（3）

谢顾找了许久，忽而听到一个细微的声音。

那个声音说：“右边……”

谢顾猛然转头，看到了一朵鬼火。

那个少年的嗓音，便是自这鬼火中传出来的。鬼火有些哀求地道：“救救殿下……右边……”

谢顾拈了那一点幽光，将其放在肩上，脚步迅疾如风，快出了残影，向右而去。

然后，她就看到了她要找的人。她的哥哥。

山路的泥地坑坑洼洼，满是落石和碎叶。谢怜就扑在地面上，沾了一身尘泥。

谢顾一路赶来，满心灼灼的愤怒、焦虑、恐惧，通通在这狼狈至极的人面前，烧成了一捧冷然的余灰。

她来迟了。

不知道是哪个神官，趁他失神在背后推了他一把，让他在这么多双眼睛前面，摔的这样难看。

实在是太难看了。四面八方都是高低不一、铺天盖地的人声，谢怜都听在耳里，一双眼睛睁得极大，看着眼前黑乎乎的地面，又很慢很慢地抬头，看着站在他前面不远处的慕情。

慕情就站在那些神官中间，没看他，侧首望向一边，和所有其他人一样，也没有要伸手拉他起来的意思。

他一颗心渐渐冷下去，又被怒气委屈涨得浑身发热，真真是冰火两重天。

这时，他看到了一只手。

那是属于少女的手。纤长白皙，掌腹有一层薄茧，刚刚好显得有力的精致。

再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庞。那人眼中惯常的冰冷漠然尽数收敛，融成了满目温柔与心疼。

谢顾道：“哥哥，来。”

谢怜微怔了一会儿，将手递给她，借力站了起来，只觉如凉水浇熄了浑身乍起的无名火，心却被泡在了温泉里。

真是难看极了，丢人极了，失望极了。

但是幸好，这手伸得还不算晚。

谢顾面不改色地压下了疼痛，扶起谢怜，暗暗松了一口气。那捧余灰却不知怎的，忽然燃烧起来，化作一簇炽热的火焰，烧净了她平和漠然的皮囊，叫她藏不住生死来去间染上的满身戾气。

她眸中暗色沉沉地压住了一切光芒，却蓦地绽开一抹柔和的笑意，轻声细语地道：“慕情？”

谢顾鲜少对许多不熟悉的人形容温和，若有，便是怒极反笑了。慕情神色紧绷，不知是忌惮还是什么，沉默片刻，道：“公主殿下。”

他不再叫谢怜“太子殿下”，却能这样，语气称得上平和地唤谢顾，可真是莫名。谢顾掸去谢怜肩上的尘土，头也不抬，温声道：“我先前找你，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明白。”

什么意思？无非是让慕情拿着那些符篆，好好保护自己，从此离他们远远的，眼不见心不烦，相见不识才好。

慕情不语。

谢顾微一抬眼，神色堪称阴鹜，是所有人都没见过的模样。有几个神官被她周身戾气所惊，不由得后退几步。转而回过神来，又心觉丢脸，有些恼羞成怒。

毕竟，自古以来，被贬的神官就没有再爬起来的，而谢顾，说是什么“准神官”，到底还没有飞升，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被两个凡人吓到后退，好说可不好听。

都知道谢顾冷漠，但谁也不知道，冷漠的人发起怒来，原来也是能这样可怕的。

谢顾目光扫过这些神官，没有动作，只道：“我记住了。”

这里的所有人，她都细细记住了，只待日后，让他们付出代价。

任何人想伤害他都不行。连她自己都不行。

她小心翼翼护着，恨不得把世上一切珍宝捧到他眼前的人，岂是这些神不神人不人的东西能折辱的？

众神官以为他们要发难，警惕万分，二人却没再对任何人动手。谢顾捡起王后给谢怜收拾的小包裹，拎在手上，转了个身，与谢怜一同朝山下走去。

谢顾把心里那股冲着慕情去的愤怒失望掰开揉碎了，竟觉出几分悲凉来，悲凉得她不明觉厉。

有什么好悲凉的呢？原本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谢顾在意的人太少，因此，感情分摊到每个人身上，难免更纯粹、更厚重些。

人非草木。这些年，虽然谢顾对慕情嫌弃来嫌弃去，终究还是有感情的吧。

她把所有闲言碎语都抛在脑后，走得头也不回，背影透着一股决绝。

慕情就这么看着二人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收回目光，对周遭神官道：“既如此，还请诸位道友安心修行，我便先行离开了。”

有人道：“哎，慕情，你不留下一起修炼？这可是处风水宝地啊。”

从太子殿下手里抢来的风水宝地，他不稀罕。

心里想着，表面上慕情还是彬彬有礼：“不了。我有些急事。”

“哎，你逼他干什么？人家可是太子殿下的近侍，背叛了主子，自然……”

“你少说两句吧！”

慕情捏紧了手指，兀自拱手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时鹤归慕情先前其实没有像原著一样！阿顾没有看到，不过日后会知道的。毕竟心悦阿顾，他脑子又没有被驴踢，怎么可能还做得那么绝！嗯……这出闹起来，我都觉得情顾要凉了。【摊手】

时鹤归所谓神官不神，鬼怪不鬼，日后大家会见到更多的。【摊手】